第二回 顾大脚巧言得白璧 柳薄命含泪诉辛酸（2/2）
“哼，这几年，为了和马湘兰争一口气，她花了不少钱财，前缘阁也不景气，她不是一向自命清高吗？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俗人，如今也来求咱们这帮俗人了？哈哈哈，不过我见到那姑娘了，确实是个大美人，那模样在秦淮河，乃至整个江南都是拔尖的美人，上苍待她也算不薄了，比她之前调教的那些都要好些。”张元说道。
“哼，那又如何，当年那几届选美大会，姐姐我也并非位列四大美人啊！可你瞧如今的四大美人，呵呵，死的死，老的老，穷的穷，那日子过的哪里及我一半啊！哼！就算是马湘兰，三届花魁的威风，还不是与那些年轻的一样每天抛头露面的接客、画画，就算是手画断了，她也难挣我这份万贯家财！况且岁月不留情，谁都一样，她们都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现在的名声地位，多少年后也就就沉入秦淮河底了！你看历史上有哪个妓女还能名留青史的！”顾喜笑道。
“是啊姐姐，让她们这些人去争去斗吧！我们只管坐收渔利就好！哈哈哈！”顾喜与张元一同笑着，突然张元回过神来，“姐姐这次打算如何帮助柳姑娘呢？可还是像上次帮小宛姐妹那样？姐姐不怕柳姑娘抢了小宛姐妹的风头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自会助她一臂之力，至于如何做么？姐姐我自有主张！”顾喜心知张元是想白捞好处，又不想帮人做事，但毕竟姐妹相称多年，虽然她行事太过小家子气，但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侍奉殷勤，便也只是略显不悦。
张元自知没趣，便也没在往下说了。
马车上，郑如英忽然严厉的板着脸对影怜和月儿说：“记住，天上众人捧，地下众人踩，在这十里秦淮，这就是生存之道！你们一定要记住！”
如英的忽然的这一举动，吓了影怜和月儿一跳，二人见郑如英愁眉紧锁的样子，一路上便也安静的回到了前缘阁。
下车后，如英对影怜说：“你先和月儿去休息吧，晚一点，你到我房里一趟。”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影怜应了一声：“是”。
天刚擦黑，影怜就来到了郑如英的房外，轻叩两下，里面的人说道：“进来吧！”影怜推门入内。
但见郑如英一身素衣，跪在香案前，案上摆着白璧观音，影怜走近，见那白璧观音，心里暗想：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一件宝贝。不过一直未拿出示人，今日是怎么了？
见影怜走近，郑如英起身，影怜忙上前去扶落座。如英含香说道：“我这儿比起周府如何啊？”
影怜听后，心中大惊，而后又立刻恢复了镇定：“影怜自幼与父母住在京城，父母亡故才来到金陵寻亲，从未到过什么周府，是不是妥娘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天下之大，长相相似的很多，同名同姓的更多，或是有人故意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你不必在在我面前做戏了，你是谁我很清楚。”如英一脸淡然。
影怜自知身份败露，便跪下，说：“既然如此，影怜谢过夫人这些日子的收留之恩，本想留在夫人身边侍奉，已报大恩，如今，若夫人将我交给周府，影怜也并无怨言！
如英忙扶起影怜：“傻孩子，若是要交你出去，那日你刚到时，我就会把你交出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影怜只是起身，因不知如英的意图，也未说话。
如英接着说：“因我看你一个弱质女流，被一群家丁追赶，也实在可怜，故而已经拿了一大笔钱给周府，好在周老太太答应了，将你的卖身契交予我，并签下切结书，自此只认你是我前缘阁的人，与他周府再无关系了。”
听如英这样说，影怜心中先是一喜忽而又一悲，喜的是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与以前的辛苦度日总算是结束了。悲的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日子“影怜谢过夫人大恩大德，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夫人。”影怜又跪下说道。
如英扶起影怜：“别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来世自有来世该做的事！今生你可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干女儿？”
“影怜受妥娘大恩今生无以为报，别说是做干女儿，就算是让影怜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影怜也心甘情愿。”
“做我的干女儿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我会让你成为这秦淮河上最红的花魁，有享不尽的荣华与欢乐，等我百年之后，还会将这前缘阁留给你！”如英道。
影怜自知现在离开是不可能了，与其在外飘零，任人欺辱，倒不如留在着这儿，虽说这郑如英只是利用我，但好在对我也不错，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天上了。
“只怕影怜天资愚钝，难以成器，辜负了妥娘的一番心意。”影怜说道。
“你天资愚钝？这些日子，你受教于我，虽然我知道你是周府出来的，从小练出的功底，但以你的年纪，能到这个程度，要么是天资聪慧，要么就是受教于名师，或是两样都有。”如英镇定的说道。影怜没有说话，如英接着说：“看来你虽小小年纪，却也是饱尝人世冷暖，既然你都认我为干娘了，那就和为娘的说说吧，为娘也好替我这苦命的孩子排解忧思啊！”说着，拉着影怜坐近了些，颜色也慈祥了许多。
影怜想到了自幼父母双亡，自已辗转飘零，做任何事永远都是无可奈何，不由自主。看到如英现在慈眉善目，一向小心谨慎的她，也放下了最后的心里防线，一下子梨花带雨，如英也顺势将影怜搂到怀里，哄着她：“哎呀，我可怜的孩子，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干娘帮你做主啊！”
影怜停止了啜泣，在她的眼前，郑如英仿佛不是她平时所见到的那个严厉、古板、处处提防的人，而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影怜娓娓道来：“我自幼父母亡故，又被歹徒所掠，卖到了盛泽归家院。。。。。。”
“盛泽归家院？”如英插话，心想，原来如此，进过盛泽归家院的人，必不会太差。难怪。。。。。。
“嗯，我是徐佛的养女，这么多年只有她是真心的对我好，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几年算是比较安稳的日子了。”听到影怜这么说，如英又想：这柳影怜还真不简单，侍候过吴江故相，又是徐佛的养女，也不枉我为了她将白璧观音送出去了。
“可是后来，又因变故，辗转过几个教坊，在我十四岁那年周大人在勾栏买我作为侍婢。”说到这，影怜停顿了一下。如英看出了她的伤感，便说：“算了，不想说就算了，以后，有我郑如英在，自会护你周全，你就踏实留在这，只要你自己争气，别人就不敢欺负你。”
“没事的，既然认了您是我干娘，也没有什么好瞒您的，后来，周大人强要我去当他的侍妾，再后来，周大人殁了，因周大人在时，我是专房之宠，他死后，那些其他的侍妾就合起伙来欺负我，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但没想到，她们竟然陷害我与男仆私通，要置我于死地。呜呜。。。。。。”听到影怜这样说，如英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影怜，孩子，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好好照顾你的。”
见郑如英如此，影怜反过来劝慰道：“还好，我命不该绝，逃出生天，还遇见了您，自此，我愿真心待您，伴您左右，报答您解救我的恩德。”
“好，好，你好好努力，不提什么报答的话，显得生分。只为你自己，人身一世，草木一秋，总要有些荣耀才对得起自己不白来这人世走一遭。”
“是，以后听妥娘的话。”影怜真诚答道。
“哦，对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后面，但如今，不瞒你说，为娘我这也有难处。。。。。。”
“我明白，我会帮您重振前缘阁以往的风光。去选美大会，夺花魁。”影怜心里知道，郑如英是想利用她打败马湘兰，但稚嫩的她更愿意相信郑如英是真的把她当做女儿看待。她慈祥的面容，温柔的话语，她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影子，此时的她，愿意留在这个‘家’，帮助‘娘亲’对付这个‘家’的敌人。
“好女儿！不过你这名字太过哀怨了，恐怕是不吉利，不如再起个艺名，就像董小宛一样，她原名叫董白。”
“好，听妥娘的。”影怜暗自揣摩，如英也帮着想。
忽然，影怜说：“有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就叫‘柳如是’。”
“妙，真妙，又取‘如是我闻’之意。”如英表示赞同。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体己话，见夜深，如是便向如英告辞，二人各自安寝，不在话下。
次日，如英派小厮将一封信送到百花楼，顾喜打开，只有一张字条，上书三个字‘柳如是’。
要知柳如是日后能否在秦淮河一举成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