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1/2)
秘境已被祟气侵入, 不只是那些藤蔓与异兽变得凶悍,毫无理性,就连空中都浮着薄黑的, 呈现微小颗粒的雾瘴。
浓瘴散开后,那些弟子都不见了,就连刚刚还单膝跪在夕影面前的苍舒镜都消失了。
像是下过一场雨,树梢叶片上都沾着湿漉漉的水珠,脚下蓄着水洼, 照清夕影的模样。
他穿着天虞的弟子服,长发绾起,绑着月色发带,腰间还挂着一把弟子剑。
无论是环境, 还是他的穿着,都与做凡人时,首次来到荒古秘境别无二致。
祟气感染后的幻境, 并不能让神迷失自我。
夕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凡人夕影, 不会被秘境困住。
那些小弟子就不好说了。
谁能想到闯进沧州秘境中的荒古秘境里有祟气呢?
“不是幻境, 是进了荒古秘境。”
荒古秘境本来就漂移不定, 踪迹难寻,上一次出现是几十年前, 在人间临安城, 如今则游移到沧州秘境之中。
有些事,瞧着是一样的。
曾经,那些天虞弟子死在荒古秘境中, 成了夕影心中如恶魇般的存在。
如今, 又进来一批小弟子……
夕影不能让他们死。
尽管知道, 这批弟子死了,也不管他的事,他不会再被污名为邪魔。
可旧魇重现,依旧让他浑身不舒服。
照着曾经的路,他往荒古秘境的核心走去。
忽然,有一道声在耳边响起。
“你不去救他们吗?他们若死了,便是你做的,你会担上邪魔的罪名。”
夕影继续往前走,脚步未顿,只冷笑道:“去核心破了秘境,他们自然得救。”
“来得及吗?他们那么脆弱,会死地很快的,等你破了秘境,他们只剩残骸了。”
夕影:“他们中有个叫赫连城的,修为不错,撑得住。”
那声音讥诮笑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在一处呢?”
夕影挑眉:“你造的幻境与荒古秘境的那一日别无二致,是专门为我而造的,要困住一个神,还能分神顾及别人?这已经让你使尽浑身解数了吧?若还有那本事管别人,神就是你了。”
“……”
眼看着夕影速度越来越快,愈发接近核心,那声音似有些着急。
它特意造出夕影曾经的心魔,却没迷惑住夕影。
它又以他人的性命为威胁,也没让夕影犹疑。
若真让夕影找到核心,它的计划就失败了。
它说:“我没办法给每个人造心魔幻境,但除你之外,再造一个人的,还是够的。”
夕影知道它在说谁。
只笑笑道:“随你。”
“你就不担心?他刚刚还在对你表忠心,他在沧州秘境那种软绵绵的幻境中,都能伤成那样,心魔很深了,我若稍做手脚,他还能出得来吗?”
稍做手脚?
什么样的手脚,他和它都清楚。
苍舒镜的心魔只有一个,那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困境,只要幻境不放人,他就永远出不来,很可能会死在幻境中。
它有意绊住夕影的脚步,甚至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个古怪的画面。
果然,夕影停足了。
水镜中,是为苍舒镜而造的幻境。
那时天虞仙云缭绕,竹涧小筑溪水清冽,竹影幢幢,槐花树下,“夕影”卧躺在软榻上,晒着暖日,午间小憩。
苍舒镜推院门,他先是茫然一瞬,望了眼半寐的榻上美人,又垂睫瞧着自己手上提的食盒。
怔忪片刻,喃喃自言道:“忘了什么事吗?”
但这种疑云很快就散了。
幻境做的过于逼真,就像真的回溯到过去,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一样。
他看不出风吹不动树叶,也瞧不见“夕影”只是一截草木凝成的形。
“对了,夕影说想吃永宁城的糕点,不要慕湘做的,他还气着呢。”
苍舒镜很快适应幻境假象,甚至都不用刻意引导。
他走到“夕影”身边坐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目光痴迷。
轻声哄道:“小影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拿别人做的东西给你吃。”
“夕影”皱了皱眉,翻身背对他,显然在生闷气。
苍舒镜取出精致的糕点,递到他唇边,他嗅了嗅,明明被香气馋到,却咬牙扛着,愣是不理苍舒镜。
苍舒镜无奈叹息:“小影真的不理我了?”
没回答。
他便灿然一笑,忽地俯身在“夕影”脸颊落下一吻,“夕影”双肩一颤,撑着软榻坐起身,嗔怒一双眉眼,狠狠瞪着苍舒镜。
苍舒镜笑着揽他入怀,抱坐在腿上,喂他糕点。
“夕影”实在憋着一股气,便趁着吃东西,狠狠在苍舒镜手指上咬了一口。
细微的刺痛感,并没让苍舒镜生气,反倒笑着说:“我们和好吧,不要生气了。”
“夕影”冷哼一声,就着糕点,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点牙印对苍舒镜来说不疼不痒的,他毫不在意,可隔着水镜,幻境之外的夕影看得清清楚楚,幻境中的“夕影”是一块长了獠牙的树桩,那一口险些将苍舒镜手指咬断,没渗血,伤口却源源不断地流失灵力。
它对夕影说:“照这么下去,哪怕‘你’要他的命,他都会给吧?如何?真不救他吗?”
夕影意味难明地笑了声,挥袖散了水镜,继续往秘境核心走:“救什么救?死了岂不更好?”
它愣了下,困惑不解:“刚刚你们不还挺好的?”
“演戏啊。”夕影嗤嘲道:“你这种蠢东西,自然看不懂。”
它:“……”
它没那么容易放弃,夕影一路走,它就在沿途布满水镜,将幻境中正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呈现于夕影眼前,逼着他不得不看。
苍舒镜真以为那幻境是真实。
或者说……求之不得的美梦。
古怪的是,若苍舒镜完全不记得外界的事,他应该还要按照既定的目的去实现他的夙愿,应该同现实发生过的别无二致才对。
偏偏不是。
在这个幻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与现实发生过的背道而驰,就像是……
他什么都记得,他在故意避开某些可能性。
任由玉挽如何召唤他,他都推脱不见,也不做什么勤勤恳恳的仙门首席,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都粘在“夕影”身边,“夕影”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他们像凡尘中的爱侣一样,赏人间烟火,看百家燃灯。
随着与“夕影”相处的时间愈久,他身上溃散的灵力愈多,甚至连自愈能力都被剥夺了似的,树枝划开的伤口无论过了多长时间都不能愈合。
那双眼一直痴迷地望着“夕影”,笑容恬淡。
他忘记了所谓的夙愿,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他此生只守着“夕影”就够了。
完完全全被困在秘境中。
仿佛能这样沉溺到老,到死。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夜晚共寝时,他规规矩矩地躺在“夕影”身侧,什么也不会做,哪怕“夕影”主动撩拨他,他也只安安份份地替他掖好被子,哄他快些睡,禁欲地像个入定的老僧。
幻境之外,夕影脚步未停,看着水镜中的一切,倏地笑了声。
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过,苍舒镜是什么样的人,如何爱着他的躯体,他比谁都清楚。
别说躺在同一张床上,主动撩拨,哪怕是白日里,光天化日下,苍舒镜兴致来了,也是说做就做的,哪儿能忍这么久。
还能忍受,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眼见着幻境核心就在眼前,它急了,夕影却忽然顿步。
它兴奋地说:“想通了?你再不救他,他就快被耗死在里面了。”
夕影挑眉:“怎么救?你就那么急着想让我进去?”
“你进去了,将他拉出来,便能救他。”
它好蠢啊。
夕影笑了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幻化的?长出了人的声音,却没长人的脑子?”
“……”
“你那么迫切地想让我进去,是因为什么?除了我主动进入幻境,你没办法将我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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