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2/2)
王武指很忙,看到了冬树,仍然没停下自己手里的活,指挥着道具组:“把那个匕首擦亮一点……你给我表演一下。”
冬树没反应过来后一句话是和她说的,小央赶紧推了她一把,冬树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做好起手式,在身周走来走去忙碌的人群中打了一套拳。
道具组乱糟糟的,王武指视线从未停在冬树身上,嘴里不停安排着事情,另有些群众演员慌乱地跑来跑去。
小央也回去拍下一个镜头了。
只有一个冬树,成了湍流中的一点原地旋转的水珠。
她应该觉得寂寞的。
但她没有,她认认真真完成了无人在意的演出。
最后一式结束,冬树躬身对前方示意,她并不期待回应,接下来她会站在这里等待着,等着王武指下另一个命令的时候。
王武指果然没有看她,拍了另一个人的肩膀:“罗血衣的武替不用再找了。”
王武指什么都没和冬树说,冬树茫然站在原地,等王武指离开了,她才反映过来,自己好像……成功了?
导演非常忙碌,他们和公司签了协议,这部片子必须要挣钱,所以压力很大。
导演只和演员聊戏,不说其他的,看起来有些冷淡。
但小央仍然拉着冬树去求了导演。
因为冬树是新来的,按照规矩,她是要先在剧组训练一段时间,才能正式开拍,但冬树没办法在剧组耽误太久,她的主业还是个学生。
“冬树是个高一的学生,学习紧张。家里没有大人,弟弟妹妹身体不好,离不开人。”
小央说这些的时候,导演正在反复看镜头,检查今天的戏份有没有问题,对于小央的话根本没有回应。
“导演,您看是不是能把冬树的戏份提前点?别让孩子耽误太久?她基础很好,不需要这么久的准备时间。”
需要冬树的就一场打斗戏,她已经粗略看了王武指给她的材料,里面有她需要对每个反派演员需要做出的打斗动作,还有她应该受的伤和血量等备注。她觉得自己能做到,不用准备几周的时间。
只是,戏里除了她和一些群演,还有个男二号。
群演也许好说,但男二号已经算是个腕儿了,小央求不动,只能看看导演愿不愿意开口了。
小央巴巴地说了一通,导演认认真真把今天的戏份检查了一遍,小央说完了,他们就此沉默下来。
冬树不声不响地等待着,她心里盘算着下周要上的课程,数学应该学三角函数了,这个还好,既生已经在暑假给她讲过了,到时候可以让既生再给她补充些内容。
语文也还好,是两篇文言文,这对冬树来说是最容易的东西了,她看文言文可比现代文还简单。
最难的,是英语,既生也教过她了,但她还是没怎么明白。
但就算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的课程,她仍然会留在这里。钱对冬树而言,不仅仅是钱,而是妹妹的命,也是之后不求人的尊严和底气。
导演检查完了镜头,又去翻看了明天的拍摄计划,小央大气不敢出地恭敬站在一边。
片刻后,导演终于开了口:“本来是可以的,但宫亭今天拍了淋雨的戏,身体不太舒服,已经和我申请接下来休息几天了。”
宫亭就是冬树那场打斗戏中的男二号,扮演反派养大的另一个孩子,对反派忠心耿耿,于是在知道小妹罗血衣将要潜逃的时候,带人追了过来,要将她抓回去,给干爹个说法,然后是死是活就看干爹的心意了。
宫亭今天确实拍摄了淋雨的戏份,因为雨中光线不好找,拍了很多次,宫亭尽职尽责在雨中淋了很久,终于完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有些喉咙嘶哑了。
那就没办法了。
怎么可能为了个小小的武替,就让身体不适的男二号继续拍摄呢?
但导演看了冬树一眼,推了推眼镜,仍然面无表情:“高一?重点高中?”
冬树点了点头,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应对不够恭敬,她想开口说:“是的,导演。”
但导演没给她这个时间,继续问:“成绩怎么样?能考上大学吗?”
冬树认真想了想:“成绩还可以,上次考了全班第二十一名,但还有进步空间,现在能稳上二本,一本还得努力。”关于成绩,她有些想炫耀:“我弟弟是全校第一……”
冬树自从来了片场,一直乖乖站着,听从着指令,稳重地像个成年人,但她现在提起自己的成绩,说起了自己的弟弟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孩子的模样。
导演的脸上露出了不可见的笑意:“很好。”
导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冬树没听见导演说了什么,但电话挂断的时候,导演对冬树点了点头:“你找王武指试试,如果他同意了,明天下午就能拍。”
她没时间细问了,便被着急的小央带去找了王武指,他怕来不及。
现在已经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大多数人都回了房间休息,小央低三下四把王武指从休息的房间里叫出来,然后带着王武指和冬树去了饭店里。
吃着饭的时候,冬树终于得到了王武指的指导。
“这场戏为了显得罗血衣的出逃惨烈,也为了显示反派的没有人性,所以你手里没有武器,对方有球棍,还有匕首,戏中必须要受伤,要演出来那种艰难的感觉来。”
“到时候,反派演员会按照我定好的节奏一个个动手,你要做的就是记住在面对每个演员的时候要做的动作,血袋要及时,如果配合不好,就要重拍。”
这些动作冬树都已经记住了,基本没问题,只差到时候和其他演员配合了。
王武指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几口小央给他倒的酒,心情还算舒畅。
“最后一幕是从楼顶坠下,落在地上的帐篷顶上,这里没用真实的高楼,摄像机拍不到,用的是四层的楼房,会吊威亚,这个可能需要你多跳几次,到时候会做后期处理。”
罗血衣毕竟是个重要的角色,是弃暗投明的人物,所以到时候会有打斗的特写镜头,因此冬树必须要表演真实。
真实就意味着,不能使用太多的道具,受到真实伤害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小央和冬树将醉醺醺的王武指送回了房间,他们回去的路上,小央悄悄安慰冬树:“不会受伤的。”
但这句只是纯粹的安慰,并不意味着小央真的知道,小央意识到自己这句有些太过敷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受伤了剧组会出钱治疗的。”
“那就好。”冬树应了他。
“那就好”——不是冬树在糊弄,小央知道,她和他一样的缺钱,所以他知道她的想法。
最好不要受伤,但如果真的受伤了,剧组能出钱治疗就是能让他们安心的大好事。
他们两个不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回了片场。
尽管担忧着明天,冬树仍然没有失眠,她读了几遍材料,便睡下了,睡得还相当好。
上午,她又背了很久,也上手练习了拳脚,让王武指检查了之后,他终于点了头,也告诉了导演。
下午冬树便坐了剧组的车去了不远处的四层废弃的楼房处,她到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一辆很大的车开了过来,后排下来了一个穿得很厚的男人。
这样的天气一件薄衫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外套,但男人穿了厚厚的大毛衣。助理跟在他身边,不停地絮叨着,埋怨他不该同意导演的请求,应该多休息休息。
男人长得很好看,面庞棱角分明,眼睛却很多情。
这就是宫亭了,他说话时还有鼻音,他走过来便看到了冬树,宫亭站在原地,笑眯眯地问:“这就是我们的小高中生了吗?”
他这么说话,有些轻浮,但眼中却没有什么猥琐的含义。
冬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知道自己该讨好这些人,但她仍然按照自己的心意解释得清楚:“我是高中生。”
她隐隐拒绝了“我们的”这个定语。
宫亭笑得更加灿烂了,他还想说些什么逗逗她,但导演将他叫过去,谈了谈今天的戏份。
宫亭的戏不多,他不必上手打斗,只负责站在一边,冷眼下令,让弟兄们拿着刀棍冲向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妹。
然后在小妹跳楼的时候,拿着匕首冲过去,站在楼顶看小妹坠落。
这些戏份运动量不大,因此生病的宫亭都能做,但他愿意来,冬树就十分感谢他。
午饭后,就正式开始了。
冬树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衣裤,其实罗血衣不应该穿白色的,毕竟是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之前也没有她喜欢白色的设定,但这场打斗中,她会出很多血,血必须要在白色的衣服上才更加刺眼。
冬树还化了妆,化妆师将她的肤色调得更加白皙,将她的眼睛延长,又在下巴上打了浓重的阴影,尽力向扮演罗血衣的演员的长相靠拢。在远景镜头中,就可以拍冬树的正脸,观众们很难看出用了替身。
在化妆结束之后,冬树真正有了演戏的感觉。
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便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在上一部戏中,她素面朝天,只是负责剑法和拳法的展示,归根到底还是在做自己。
但容貌变了,她便不再是谢冬树,她忽然间理解了小央的所谓“扮演大明星”。
什么是扮演?
冬树以为自己不知道,但这时候,她猛然意识到,其实,在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她便开始了扮演。
扮演一个名为谢冬树的女孩。
只是,当时她的观众只有两个不经事的孩子罢了。在经年累月的扮演中,宁冬树和谢冬树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现在,她同样是扮演。
冬树站起身时,尝试着将自己代入了另一个女孩的人生里。
她叫罗血衣,她被坏人养大,于是接受了错误的教育,跟着做了许多坏事。但后来,她认识了几个好人,那几个好人带着她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带着她看到了自己和干爹犯下的罪孽。
于是,她决定出逃,决定弥补,决定赎罪。
因此,在最后的这场出逃中,即使她遇到了生命危险,她也不曾畏惧,即使是死,她也不曾后退。
冬树从化妆位往外走,刚开始,她只是冷着脸,然后慢慢的,她的嘴角垂了下来,带着一股子天真又无畏的意气。
她的脚步也从原来的轻而稳变成了重重的、还有些凌乱。
不可能不凌乱的,毕竟是这么一件大事。
宁冬树走进了谢冬树的身体里,然后现在,她慢慢的,又走进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体中。
导演正在外面和其他的反派演员讲戏,导演想好了,等冬树来了,他要给冬树讲讲情绪,要让她爆发。
因为冬树看起来太稳了,稳得没有情绪,没有冲击。
但当冬树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导演愣了愣,最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挥了挥手:“灯光,摄影,准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