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和那些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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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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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不断有社员从自己家里拿来一些东西,送到田存粮家。田佑福把自家打算翻盖东屋的彖木扛了两根过来,贾守乾送来了自家的苇萡,万仕林让可心背来了半口袋玉米,还有一些社员也送来了吃的和用的,队里把库里的粮食底儿扫巴扫巴全给了他家。众人拾柴火焰高,有这么多家的接济,居然收了二百多斤粮食和一些生活物资。眼看着秋粮要收了,他家今年缺粮少饭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田存粮家失火的第三天,贾守乾从队里抽派了四个社员去了田存粮家,帮他重新翻盖厨屋。几个社员用了两天时间,才把田存粮家厨屋重新收拾完,大门口旁边墙的豁口也堵上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哪怕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些天来,虽说厨屋盖好了,家里也有了吃的,田存粮日子却不好过。他在反思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乡亲们是怎么对待他家的,他又是怎么对待大家的。田存粮感到以前自己就是一只红眼黑心的怪兽,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他在一遍一遍地责问自己,还是个人吗?

他为自己的过去感到羞耻,他对不住四邻,对不住村里那些老少爷们,而最对不住的却是万仕林。在动乱年代,他心里惦记上了万仕林家的老宅子,觊觎好久。人眼红了,心就黑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不老峪公社会议室里。几个四类分子被民兵押送过来。进了房间,其他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都乖乖地听话,自觉地蹲在了墙根儿处,只有万仕林站在那里,不听招呼。那个头头问他为什么不蹲?万仕林说,俺是革命群众,凭什么要批斗俺?头头让田存粮拿出证据。田存粮“嘿嘿”笑着说,万仕林跟着大管家欺压百姓,他是孔老二的孝子贤孙。难道说,这不是证据吗?万仕林说,俺家几代都在孔府做事不假,不过俺家都是下人,在那里干些杂活,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欺压百姓之事!田存粮凶神恶煞地说,老毛驴啃磨盘,恁还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不来点真的不行了!韩永强走过来朝万仕林脸上就是一巴掌,凶巴巴地叫道,承认不承认?不承认还打你!万仕林脸上立刻留下五个手指印子。他大声争辩道,做人得讲良心啊,老天爷作证,俺可是从来没欺压过任何人呀!韩永强过来又是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还老天作证,老天爷会说话吗?万仕林捂着脸,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拒绝回答。

公社礼堂高音喇叭正在播放歌曲:“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四类分子们一个一个被带到主席台上,他们低着头,双手举着牌子,牌子上用毛笔写着他们名字,名字上用红笔打着叉。万仕林是最后一个被人推着走过来的,他高傲的仰起头,迟迟不前,被人从后面恶狠狠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他爬起来,依然站着不肯动弹,那些人没办法,只能推着他继续走。到了主席台,他不举牌子,也不低头认罪。韩永强跑过来朝万仕林腿弯就是一脚,万仕林被踢倒,但他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其他四类分子们低着头瞅见万仕林挨了打,立马都站好了姿势。后来有人拿来绳子,在牌子两头穿了眼,强行把牌子挂在万仕林脖子上。万仕林扬起脑袋,两眼望着长空,嘴角发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田存粮振臂呼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砸烂万仕林的狗头!”

不老峪革命委员会委会办公室。田佑福听说万仕林被田存粮押来了,连忙从桃树沟跑了过来。那个头头问:“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俺是桃树沟村的社员,叫田佑福。万仕林是革命群众,俺能作证!”

“你怎么能证明他?要知道,做假证是犯法的!”

“他家几代都是府里的“户人”,户人就是那里的佣人,是给主家人干活的下人,成天家被人家天天支使来支使去,怎么能去欺压百姓?”

“你说的这些,不能证明什么!”

“他家本来姓‘万’,从老辈儿就给孔家当牛做马,被人家给改了姓。他家这个“孔”,和孔家一点不沾边儿,不是同族,不是同门,更不是同宗。他解放后就改回了本姓,早就和孔家划清了界限。”

“哦,还有吗?”

“还有,他对革命有功!他亲手杀死了一个日本鬼子,还参加了尼山抗日游击队。当年小山战斗那会儿,他跟随游击队接应大部队,被鬼子机枪打伤了腿,到现在,他右腿上还带着子弹呢!”

头头沉思了半天,敲着桌子说:“如果说半句假话,你就是包庇坏人!”

“俺祖祖辈辈是贫农,扛过枪,打过鬼子,可以拿性命担保,没说一句假话。不相信的话,撩开他的裤腿瞧瞧有没有子弹不就行了?”

头头往上提提红袖章,摆摆手喊过田存粮:“你和韩永强过去,看看万仕林右腿上有没有子弹。要是有的话,马上把他放了,他对革命有功!”

田佑福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瞪着田存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妈了个逼,害人早晚会害己!”

报应啊,报应!这是这两天田存粮心里反复念叨的话。他摸摸自己的残腿,然后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头。

后来造反派之间产生派斗,田存粮因打压革命群众被清理出“造反派小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块在公社这个小组的成员,有戴了红顶官帽的,有锒铛入狱的。看看人家韩永强怎么混的,再来比照比照自己,自己都没脸再见人了,还不如撒泡尿沁死!

这天中午,田佑福家来了一个送信的人,田秀梅的婆婆兰兰头死了。按照习俗,去世当天娘家人要去烧“倒头纸”,到第三天发丧,再去一趟“喝豆腐汤”,行“路祭”之礼。上次田诗云去的时候,兰兰头还能坐一会儿,人怎么说没就没来了呢!人的生命其实很难脆弱,晌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可能蹬腿了。兰兰头的突然去世,也正是如此,提前没有一点预兆。早上起来,田秀梅给兰兰头擦了脸,洗了手,喂了饭,把椅子放到屋当门里,垫上棉垫子,回屋把兰兰头抱到椅子上坐着,娘俩还说着家常话,田秀梅去喂猪,回头走进屋里,就发现兰兰头脑袋耷拉到了椅子一边,不管怎么喊都不答应了。人死的太容易了,连个招呼都没打,田秀梅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婆媳相处这么多年,婆婆突然离去,让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叫人去喊丈夫孙大佬。

陈桂芬和李来燕去找韩宝华玩,碰巧韩宝华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韩宝华家有三间瓦房,盖屋用的是满瓦全挂,这在不老峪不多见。西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韩宝华的卧室。她一个弟弟叫韩宝忠住堂屋西间,爹娘住东间。三个女孩见了面,就一起去了她住的西屋。

在不老峪中学这几年,她们几个是最要好的同学。她们是男生眼中的三朵“校花”,女生眼中的“干姊妹”,成天拧在一块儿,形影不离。下了课,三个人就凑在一起,嘁嘁喳喳说个不停,连上厕所都是一块去一块来。她们之间也恶作剧似的闹着玩,比如下雪了,抓把雪面子,彼此塞进对方的领口里,三个人都凉的直叫唤,然后开心地哈哈大笑;下雨了,趁别人不注意,故意在有水的地方跺几脚,让雨水溅对方一身,对方追着就打。

“魏思杰来信了!”刚坐在床上,陈桂芬就急不可耐的对韩宝华说。

“恁的情哥哥想恁了?”韩宝华调侃道。

“谁的情哥哥?”陈桂芬撇撇嘴,翻下白眼,“谁还像个别人呀,哥呀妹滴!我们这是‘革命同学’的‘革命友谊’,知道不?”

“知道,知道,行了吧!唉,还不快拿恁的‘革命友谊’给俺看看?”韩宝华说着话就伸过手来。

“去您的吧,私人信件,绝密的东西,不能随便看!”陈桂芬眉飞色舞地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折叠成飞鸽模样的信递给她,“这一封,您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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