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薛小姐的命运(1/1)
薛员外向后院走去,脚步甚是沉重;而孙诚从寺庙一步一步走来,脚步也甚是沉重。所不同的是,薛员外的沉重更多的在心里,而孙诚的沉重则更多的在身体上。现在的他已无法用衣衫褴褛来形容,更准确的词是衣不蔽体。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弄的谁弄的,有的地方一条一条的,有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身体在这其中裸露出来,其中有一些地方的皮肤竟然很是洁白细腻。
只见他沉默地走着,脚上并没有穿鞋,身上有多处伤痕,但血都凝结了。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揣在怀里,另一只则扶着腰。这形象让人想到了年逾古稀的老翁老婆,可他才仅仅岁。路上有人投来鄙夷的目光,更多的目光却是怜悯与同情;不过这一切孙诚都没有看到,在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道路,不断地缩短又不断地延长。如此长长短短地变化着,那所破败的院子就越来越近了。天黑时,月亮缓缓升起,一片寂静中,孙诚弱小的身影慢慢挪进了小院。这次他没有进屋一下子摔在那堆草叶中,而是费力地慢慢在屋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喘息了一阵子,才把那只揣在怀中的手慢慢抽出来。那只手上也有伤痕,并且颤抖,但却又无比的坚定。
手中有一个粉色的绣包,那绣包的材质很新,但却已经破烂不堪了。孙诚小心地拿着,双手手指颤巍巍地抚摸又把那破裂处慢慢地对齐,却又力不从心,有一些地方还可以,而有一些地方却明显失去了应有的存在,暴露着一个个无法言明的破洞。修理的工作不得不停止,一个可看出轮廓的粉色绣包平躺在一个脏污的小手中,一张稚嫩瘦弱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笑容。这笑容仿佛有很强烈的感染力,让这样的一个黑夜里,竟暗暗流淌着一股温暖,如温泉春水般,沁入这夜黑又从月光的明亮里渗出来,微微释放着甜味儿。
同样的夜色在不同的一处院落里却显示着截然相反的意味。一股寒冷,一股冰封,一股刀锋般的凝视,一股从牙齿与牙齿间被死死咬住的心脏跳动,缓缓地扩散着又紧紧地收敛着。一间房屋中瓷器摔碎了许多,一只细腻的手中则紧握着一枚,而这枚碎片正切在一只同样细腻的手腕上。鲜红的血缓缓地渗出与这嫩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房中的那两个人都站立着彼此凝视着谁也不肯退让。这两个人一个是薛员外薛仲志,另一个则是一位年少的妇人他的妻子薛夫人花婉铃。薛仲志看着妻子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无奈,这样对峙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最终还是他打破了僵局。他清了一下嗓子,尽量用柔和的声调道:“婉铃,你不要这样,道长是什么样的人,他大师兄更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话怎么会有错!女儿身上住着一股邪气,如果不让道长来帮我们,不久咱家就会大祸临头,到那时,别说是女儿了,就是你我也怕是无力保全。而如果舍了晗儿,不但身家性命可保,来年还可以产下一个我们薛家的男丁,你想一想,再想一想吧,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我不管你说什么!”薛夫人依旧很激动:“我绝不会舍了咱们的女儿。你这是当爹的做的事吗?虎毒不食子啊!你……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出来!你这样就不怕菩萨降罪,就不怕亲朋乡邻们戳你的脊梁骨。你……你……也配当爹吗?我可怜的孩子……我的晗儿……呜呜……”
望着哭诉中的妻子,薛仲志先是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突然又是一惊,咬了一牙发狠地道:“这事关系到我们薛家的生死存亡,兴衰荣辱,我……我……我要对得起祖宗!我一定要给薛家留一个后!我们薛家绝不能……不能……亡在我的手里,绝不能!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薛家的事我作主,容不得你无理取闹!”说着,那薛仲志一脚将身边的一张桌子踹翻了,还不解气,又把几个圆凳子高高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薛夫人见丈夫如此决绝,知道事难挽回。于是便弃了那瓷片一头扑倒在床榻之上,把头埋在被子中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狠命地拍打着床榻。那薛仲志见此情此景,也是悲从中来,也哭将起来,并走上前去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
薛家大院中的一处偏僻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那力度还不小。进来的正是薛仲志,他满脸泪痕,嘴角抽搐,目光甚是散乱。而房间中的地面上用蜡烛摆出了一个卦大阵,随着薛仲志的推门进入,那蜡烛上的火焰都忽的一阵抖动,有好多根差一点熄灭。盘坐在阵中央的张道人脸色忽的一沉,目光中闪过一片凶狠,又慢慢地退去着。他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薛仲志,薛仲志被望得恐惧起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呆在了当地。只见那张道人缓缓的从大阵中央站起身来,慢慢走出,径直走过薛仲志,轻轻地把门关了。然后就默默转过头来凝视着他。薛仲志觉得自己必须说一点什么,却张口结舌:“道……道长,我那拙荆……她……我……这事……这事……它……它……”那张道长不待他说完,便冷冷地问道:“薛员外,我是自己来到尊府上的吗?我们布下这大阵却是为了谁?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哀求?还长达数年之久!我们仙山不就是用了你那么一点点银子吗?这点钱于我们算个屁啊。若不是你薛家祖上曾于我仙山某位祖师有所恩惠,你觉得我们会费那么大的精力来管你这点破事吗?”“我……不是,道长……不,仙人……”那张道人并不让薛仲志多言,又继续冷冷地说道:“哦,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了。这大阵一旦起动,就绝不可以中途停止,否则施法之人就会被大阵反噬,轻则损坏数年道行,重则走火入魔。我说薛员外,薛大善人,你这是故意引我们来,便是要暗害我与大师兄吗?我们与你有何等的仇恨,以至于让你如此储心积虑,竟能布局于数年之久。你必须跟我讲个清楚明白!”“啊!”薛仲志大吃一惊,却不曾想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这分明已经势成骑虎,而得罪仙家,那纯粹就是找死。情急之下连忙解释道:“张仙人,张仙师,真的,绝无你所说之事,我……我只是见内人哭得实在悲伤,也是舐犊之情萌发,竟然一时之间无法自己。而仙师所说之事情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啊!”“果然就是如此吗?”“真真是啊,我一个凡俗,怎么敢诓骗仙家。”“量你也不敢!”那张道人沉吟了一下仿佛又是一番思虑,最后在那薛仲志耳边又说了一阵子话。那薛仲志听着,脸上显出一丝惊喜,既而又忽来一股惊恐。冷汗直冒。又说了几句,那张道人便转身走入那阵中央继续盘坐下来,同时,还是冷冷地声音对薛仲志道:“薛员外,我们可是已经退了一步,把这事的决定权交由上天,这其中我们所冒的风险之大,你明白吧!”“明白,明白。”“那就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知道,知道。”“好了,废话我也不说了,如果老天决定了,那么,不论如何,我们都愿意承担所有后果,那怕因此搭上我和大师兄的一条性命。但!如果你胆敢再出尔反尔,那休怪仙家无情,不要说这薛家,就是这座小城,怕也是在劫难逃了!”“是是是……我这就去!”“去吧!也就是这一次了,下次……哼,再也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