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暂避锋芒(1/2)
其实司南燕有所不知,熊君立还有好多不曾讲与她听。原来这张三,本名是叫作张筱篱。江湖人称“三绝先生”,乃是因其怀有三项绝学,便是“酒、诗和武功”。
此人“一绝”是酒。自诩天下第一懂酒之人,号称遍尝天下美酒,如今只要一闻酒香,当下便可道出酒的种类和年份。是以方才还未进门,便已叫出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也因嗜酒如命,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因而才被熊君立戏称为“醉鬼”。此人家中更是建有酒窖,藏有几百坛全天下顶级的美酒。更甚者,还有若干乃自西洋运来,被其看作是不可轻易示人的珍品。只在自己心情大好之时,才破例请熊君立尝过两种,只是熊君立觉得,那被称作“味思极”的西洋烈酒,味道寡淡,又夹杂着土腥气味,却并不好喝。而另一种叫作“别尔”的带泡汽酒,更是既苦又涩,真真便好似马尿一般。不知名曰“别尔”,可否是取自“一饮之下,便欲别你而去”之意。
此人“二绝”是诗。往往酒到酣时,便会诗兴大发,亦可谓是“斗酒百篇”。因而亦常被当地人奉作,可以比肩李太白的“诗仙”,只是每逢此刻,张二爷却总要谦逊一番,称自己比之李太白,还是要稍稍差那么一点点。
“三绝”便是武功。此人虽说生性狂放不羁,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偏好抱打不平。年少时得遇江湖异士传授武功,如今亦可称得上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因而每每遇有不平,定会仗义出手。也正因如此,虽说武功稍逊熊君立半筹,但在当地的名头,却丝毫不比铁鹰门掌门逊色,此处沿江两岸,张二爷的名号,那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在自己的心目当中,武功还是不及酒与诗重要,因而也只能排在这两者之后。
正是因为有此“三绝”,这张筱篱便被江湖中人称作“三绝先生”,更有人直呼其为“张三绝”。只是张筱篱觉得这“张三绝”的称呼不甚好听,便索性将那“绝”字去掉,自称为“张三”,既简单明了,又保留了祖宗的姓氏,自己对此甚是满意,由此这“张三”的称谓便也传了开来。
而此人更有一癖好,便是捉拿打家劫舍的贼人。拿住贼人一顿痛殴过后,凡是劫掠平民百姓所得财物,自会罚那贼人加倍奉还。但若是盗自达官显贵,却往往被其留作己用,因这张二爷心中笃信,“为官不仁,为富更是不仁”。将其被盗财物留作己用,亦是对那不仁之人略施薄惩。现如今张三身上的这些个宝物,便都是这般得来。
眼下虽已临近入冬,但长江沿岸地方,蚊蝇飞虫仍旧不少。几人边饮边聊,相谈正欢时,却突有一只蚊子“嗡嗡”飞了过来。只见张三眯缝着眼睛刚刚吐出一口烟雾,右手却已闪电般伸出,抄起桌上那把张开一半的折扇,“啪”的一下,便把蚊子拍死在桌上,顿时扇面又染上了一小片的污渍。他人尚未觉得怎样,却听熊君立已是一声叹息,口中喃喃道:“唉,真可惜了这宋徽宗画的扇面。”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直惊得是目瞪口呆。一来皆不曾想到,这把污渍斑斑的破纸扇,竟是不世的珍品;二来更不曾想到,这样的宝贝,竟被张三拿作此用!
只是此刻,却见张三已白了熊君立一眼,摇着头说道:“物尽其用,有甚可惜。想那徽宗老儿,把大好的江山,都拱手让与了金人。他画的狗屁扇面,便是再好,在我张三眼里也是一文不值。如今用它来拍蚊子,已算是给足了徽宗老儿面子,有甚可惜,值得如此大惊小怪。”说罢,鼻中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而这一番话竟也把熊君立说得是哑口无言。
柳一凡一听,连忙呵呵一笑,说道:“先生高见,佩服,佩服。”张三听柳一凡这样说,便也不再与熊君立纠缠。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起烟袋抽了两口,这才岔开话题,重又摇头晃脑地高谈阔论起来。一晚上,只听得张三是妙论迭出,其他人想插话都已不易。柳一凡一旁听着,觉得此人说话看似不拘礼数、怪诞不经,但细一琢磨,却又似直指时弊、丝丝入理。不由得心中暗道:“三绝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此人当真是有趣得紧。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已露倦意,而那张三却还在侃侃而谈。熊君立不得已,连打两个哈欠,止住张三道:“好了,好了。‘三绝先生’的高论,今日暂且打住。柳先生几位已经困倦,还是让他们早些休息罢。”怎知话刚说完,却见张三已是瞪起了眼睛,着恼说道:“你这鸡爪子,自己困了便自睡去。我与柳先生相谈正欢,干你甚事,要你来打扰!”熊君立听说,亦是把眼一瞪,做恼怒状说道:“你这醉鬼,怎就不干我事。柳先生明日一早,还要起身与我一道赶路,这么晚了怎可不让他歇息”。
听熊君立说柳一凡第二天要早起赶路,张三眨眨眼睛,扭头冲柳一凡问道:“柳兄明早要走?”柳一凡听他发问,笑笑说道:“确是如此。熊兄家中遇有急事,我等正是急着赶去。待到处置停当,柳某定当回来,聆听先生高论。”听柳一凡如此一说,张三也只得作罢,只是忽地仰脸冲熊君立问道:“你这鸡爪子,如此着急赶回家中,莫不是家中的婆娘,跟野汉子跑了?”一听此话,熊君立登时“呸”了一声,怒道:“你这醉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着不再理他,一拉柳一凡等人,转身便走。柳一凡慌忙拱手与张三作别,而张三心下悻悻,亦不起身,只是摆了摆手,便算是别过了。继而转过头,只顾自斟自饮起来。待到熊君立等人上了楼,但听那张三已自一边饮酒,一边吟道:“江边萧萧风自寒,庭外清索庭内暖。最是中秋好光景,偏偏不见月婵娟。”其时早已过了中秋,却不知他又是想到了哪一段。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亮,熊君立等人便已起身,下得楼来却见那张三早已不知了去向。几人不敢耽搁,直奔江边,叫了一条船,便急急朝对岸的通州赶去。待来到了铁鹰门,已是临近黄昏。果然如那董掌柜所言,铁鹰门一切照旧,并未有事发生。众人庆幸之余,却也不敢怠慢,熊君立连忙吩咐门人收拾东西,只待第二日一早,便携家眷渡江前往嘉兴府,在亲戚家中暂避一时。而铁鹰门本就人数不多,且门中弟子,皆是当地周边人氏,是以稍事准备,便按熊君立的吩咐,纷纷赶回家中暂避风头。熊君立也只留下三五个得力弟子,只等第二天一早,陪同自己的家眷乘船渡江,前往嘉兴。
一晚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大伙儿便起身赶往江边码头乘船。此处的江面已是极为开阔,船行了两个多时辰却仍未到达对岸。这时只见一条快船,自对岸上游方向驶来,看情形似是要驶往通州方向。眼见两船便要在江心处交错驶过,却见来船舱帘一挑,一人自打船舱走上了船头。
这会儿工夫,柳一凡与熊君立等人亦自在船头站立,此刻两船相距不足十丈,那人一出船舱,这几人便已看清,心中顿时是暗叫一声不好,原来这人正是那“陇南双煞”其中之一的林波!而那林波亦是一抬头便看见了柳一凡等人,立时大叫一声:“啊哈,柳一凡!看你们还往哪儿跑!”随即扭头冲船舱中喊道:“师父!他们就在前面!”紧接着便令艄公调船头,朝柳一凡等人追了过来。
而柳一凡几人听林波这样一喊,便知那“幽冥尊者”就在来船的舱中,心头无不大骇。熊君立急令手下弟子调转船头扯起风帆,向下游方向疾驶。原来熊君立知道,两船相距如此之近,即便是先行靠岸,亦是摆脱不了敌人的追踪,这一干人势必难逃“幽冥尊者”的毒手。只有顺江而下,到了临近出海口水急浪高的地方,对方的快船体量较小不易操控,那时或许方有脱险的可能。
这样一来,两条船皆是顺着江流,向下游方向疾驶。只不过,熊君立等人乘坐的这条大船,虽是扯足了风帆,却依旧没有那快船迅捷,眼见对方的船越追越近,只怕到不了那水流湍急之处,便已经被追上。熊君立站在船尾眉头紧锁,眼看敌人愈来愈近,不由得对柳一凡说道:“柳老弟,今日只怕难逃会被追上。一会儿,你与梁兄弟和司姑娘,护了熊某家眷先走,待熊某上前与他们周旋一番”。
这时,两船已只相距六七丈的距离,只听那林波立在船头阴瘆瘆说道:“柳一凡,熊君立,你们已无处可逃,还是快快引颈就戮罢。”显然对方也很清楚,用不了多大工夫,便可追上这几人,是以直到此刻,那“幽冥尊者”索凌霄依旧是自恃身份,待在船舱不曾现身。
眼看两船越来越近,熊君立双拳紧握,只待敌人追近,便欲跃上对方船去。就在这时,却忽听柳一凡在耳边轻声说道:“你们先走,咱们一个月后,苁蓉山庄再见。”熊君立闻言刚自一愣,却见柳一凡已是手一挥,将船上的一块木板抛向了追来之船,同时身体腾空而起一掠数丈,便已追上了那木板,瞬间足尖在板上一点,稍一借力身体又前掠数丈,顿时便落在了对方的船头。不待林波反应过来,手掌一挥,已向其右颈斩落。
那林波眼见便可追上这几人,正自得意,却突见柳一凡猛然间掠来,一出手便是杀招攻向了自己。情急之下,慌忙出手招架。本来他的武功就逊于柳一凡,此刻仓促出手,更是招架不及,连退数步,一个趔趄,便被柳一凡逼入了船舱。一看林波退进船舱,柳一凡并不追击,纵身一跃身体便越过舱顶,飞向了船尾。也就在他身体刚刚跃起之时,却见那舱帘突地激射开来,一股凌厉至极的劲风瞬时击向了船头,船舱中的索凌霄已然出手!只是这一击并未击中柳一凡,却是将船头的铁锚抛起,“嗵”的一声撞在了船舷,整个船身登时是一阵晃动。而那舱帘也已被这股劲风撕裂,一击过后一条条的自空中飘落,散落了一地,足可见这一击的威力该是何等的惊人。
只不过此刻的柳一凡,却是躲过这一击,已经掠至了船尾。船尾的三名艄公正在扬帆掌舵,突见柳一凡掠来,同时船身巨震,正自惊愕,不知发生了甚么。却见柳一凡已是出手如电,眨眼间便将三人抛入了江中,同时双脚连踢,也将船上的几只腰舟踢给了这三人。
就在这时,柳一凡已感背后有人袭来,只是这袭来的劲道,却是远不及方才那一击。柳一凡知道不是索凌霄,身形一闪平移出二尺,躲过这一击后,便也看清来袭之人却是那林樱。林樱知有师父在后坐镇,有恃无恐,一击不中,怪叫一声旋又攻上。柳一凡本就对这妖里妖气的老女人厌恶至极,只见此刻的林樱,虽是早已年过了五十,却还穿着一身小姑娘般的翠绿衫裙,一张老脸竟似抹了半寸厚的脂粉,尤其是一张大嘴涂得血红,便好似刚刚生啖过活物一般。
眼见林樱的“幽冥鬼手”击向自己的面门,柳一凡顺势一招“飞花落叶”,格开对方的手臂,同时五指拂向了林樱的面颊。那林樱本自仗着有师父撑腰,出手甚是托大,此刻突见柳一凡五指闪电般拂来,躲闪稍稍不及,便已被拂中。一声哀嚎退出数步,脸上登时现出了几道血痕。柳一凡一招迫退了林樱,不待索凌霄现身,一个转身,提右脚运力朝舵柄踢去,“啪”的一下,舵柄立时断为几截落入了江中。
这条船本来自艄公被柳一凡丢入水中后,已经失去了方向,而如今舵柄一断,更是在江中打起转来,转眼间便和熊君立等人乘坐的大船拉开了距离。
“好啊,果真便又是你!”这时只听是一声怒喝,索凌霄已满面怒容自舱中跨了出来。只见索凌霄两眼紧盯柳一凡,一字一顿说道:“柳一凡,你三番两次与本尊作对,你道本尊当真便不敢杀你么?”柳一凡见这“幽冥尊者”眼露凶光,知道此人已是恼怒之极,盛怒之下的出手一击,必定是势不可当。眼见熊君立等人已经脱险,是以并不答话,竟然是一个转身便跃入了江中,身体几个起伏,就已漂开了数丈。
而这一下却是大出索凌霄的意料,原本这“幽冥尊者”见艄公落水船舵被毁,只想尽快出手擒住柳一凡,以此逼迫熊君立等人就范。如今见柳一凡跳入江中,自己与两个徒弟均是既不识水性,又不懂操船,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座船漫无边际地漂走,直气得是暴跳如雷,若非自恃身份,只怕早已破口大骂。只是索凌霄有所不知,此刻的柳一凡亦是陷入了险境。
原来方才柳一凡见“幽冥尊者”等人追来,大伙儿势必已无法脱身,情急之下才冒险行此一计。只是自己本就生于北方,水性并不甚好,待到跃入江中,方知在长江中游水,与那池塘当中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被江流一冲,片刻工夫已感体力不支,心中一慌,更是连呛了几口水。眼看就要溺水时,似觉有人正朝自己游来,只是来人尚未近前,自己便已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柳一凡方自昏睡中醒来。睁开双眼,却发觉此刻的自己,竟然是置身于一间茅草屋中,不仅躺在床上,而且还盖着棉被。
柳一凡身在床上,整理起思绪,只是依稀记得,自己跃入江中,眼看快要溺水时,似是有人游了过来,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柳一凡翻身坐起,却觉全身乏力,突地一阵眩晕,连忙用手扶住床沿,心知定是昏睡太久所致。便在此时,却听屋外脚步声响起,随即“呀”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一见来人,柳一凡当真是又惊又喜,原来进来之人竟然是司南燕!
司南燕推门进来,见柳一凡坐在床沿,顿时叫了一声:“啊,谢天谢地,柳大哥你终于醒了!”柳一凡一听连忙接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司姑娘是你救的我?”“对呀,”司南燕一边答道,一边又说,“你胆子可真大,水性不好还敢往长江里跳。还好,幸亏是遇到了我。”说着已是得意的咯咯笑了起来。柳一凡赶忙道谢,却见司南燕撇撇嘴道:“跟我还客气甚么。”紧接着却又岔开话题说道:“只是和熊掌门他们走散了,已经两天了,不知该去哪里寻他们。”一听此话,柳一凡大吃了一惊,不成想自己竟已昏睡了两天。
柳一凡不知,原本那天自己一入江中,司南燕等人就已看出,以他的水性,根本无法在江中脱险。是以司南燕不假思索便纵身跃入江中,朝他游去。这司南燕自幼生在水边,水性本就极好,如今到了江中,就好似一条鱼一般,不大工夫便游到了柳一凡身前,恰逢柳一凡呛水遇险,于是赶忙拖了他朝岸边游去。而此刻却碰巧刮来一阵大风,熊君立等人的座船正鼓足了风帆,被大风一刮,顿时箭一般向下游疾驶而去,待到熊君立令人落帆,船却早已驶出了数里之外。等到调头返回,哪里还能寻得见柳一凡与司南燕两人的踪影。而那一阵大风也已将“幽冥尊者”等人的船,刮向了长江的北岸。熊君立等人不知司南燕已拖着柳一凡游向了南岸,只道是两人也被江流冲向了下游,于是只得调头,一路向下游方向寻了过去。
柳一凡落水的地方,本来距岸边尚有将近两三里的距离,是以司南燕将他救到岸上,也已是筋疲力尽。司南燕不敢耽搁,赶忙帮柳一凡控出了腹中的积水,却仍见他不曾醒转,探鼻息知道当无性命之忧,于是只得稍事休息,背起他离开了岸边。走不多远,便看到了这间茅草屋,过来一看,原来是住着一对年过六旬的艄公夫妇。那老两口一见这浑身湿透的两人,便知柳一凡是在江中溺水,慌忙将两人接到屋中,待见到柳一凡性命无碍,就安顿两人在屋中歇息,料想柳一凡一两天便可醒来。而夫妇俩今天一早又外出行船,至今尚未返家,是以此刻柳一凡便只见到司南燕一人。
柳一凡刚想开口问询熊君立等人的情况,却听腹中突然是咕噜作响,原来两天来粒米未进,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司南燕一听,笑着说道:“饿坏了罢,我去给你拿饭。”说着便转身出屋,只是刚到门口,却又站住,扭头指着床上说道:“对了,柳大哥,你的衣服我洗好了,就在床上,你快点换上罢。”说完就笑嘻嘻地走出了屋外。柳一凡经司南燕一说,这时才发觉,身上穿的果然不是自己的衣服,显然衣服的主人身材较为瘦小,因而衣服穿在身上颇显局促。按司南燕所指,柳一凡转身一看,果见身后的床上正是自己的衣服,包括贴身的衣物早已洗净晾干,整齐的叠在一起。柳一凡伸手拿起,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了鼻孔,正是司南燕身上所施香粉的气味,不由得心中竟是微微一荡,呆了一呆却又随即敛住了心神,轻叹一声,匆匆除却身上的衣衫,将自己的衣服换上。怎知刚刚系好襟扣,心中却突然蓦地一惊,原来这会儿方才记起,此处只有自己与司南燕两人,自己刚才的这身衣衫却又是谁给换的?一念及此,登时又惊又窘,心里砰砰狂跳起来。
过了片刻,柳一凡止住砰砰的心跳,这才仔细打量起所处的茅屋,只见此屋不大,屋内陈设也甚是简陋,自己所坐的竹床勉强可以躺下两人,只不过下面垫了厚厚的干草,是以睡在上面倒还舒服。
就在这时,只听房门声响,司南燕已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粥走了进来。一见司南燕,柳一凡顿时神情又窘迫起来,司南燕不明就里,见柳一凡神色古怪,连忙关切问道:“怎么了,柳大哥,身上不舒服吗?”“啊……没有,没有。”柳一凡慌忙答道。
司南燕心中纳闷,却也并未细想,于是便将鱼粥递给柳一凡,催他趁热快吃。柳一凡两天来水米未进,如今一勺鱼粥入口,顿觉是鲜美无比,也顾不得烫嘴,只管呼噜呼噜大吃起来,直待一口气吃下大半碗,才停下喘了口气。随即笑笑说道:“当真是饿坏了,司姑娘做的的鱼粥也真是好吃。”接着随口又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又是在哪儿歇息的?”“还能在哪儿啊,”司南燕接口说道,“这儿就一张床,不在这儿睡,在哪儿睡呀。”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柳一凡已将刚刚送入口中的一勺粥喷了出来,紧接着已是涨红了脸大咳起来,手中端的小半碗粥也洒了一地。
一见柳一凡的窘态,司南燕已然明白了柳一凡心中所想。苗家女子,本就不拘于汉人的礼数,是以一边暗中偷笑,一边却要逗上柳一凡一逗。只见司南燕假作没有看到柳一凡的窘相,接过他手中的粥碗,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间茅屋,幸好没有人住,还有些干衣服,才叫咱们两个落汤鸡有个换的。”随后顿一顿又道:“眼看就冬天了,也幸亏有这茅屋,晚上两人挤挤,倒也暖和。”紧接着却又道:“啊,柳大哥,慢点吃,别呛着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说完就好似没事一般,端起碗施施然走了出去。而此刻的柳一凡,早已是脑中一片空白,傻在了一边。
待到司南燕又端了一碗粥回来,柳一凡仍就没有回过神来,司南燕催他喝粥,柳一凡只得囫囵吞喝完,却已然不知了味道。司南燕看在眼里,强忍住不笑,匆匆收拾完便退出屋外,跑出老远估摸着柳一凡听不到的地方,这才放声大笑起来,直到笑疼了肚子方才罢休。只是随后的半天里,司南燕却见柳一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逗他说话往往也是答非所问,不由得又暗暗担心,心道:这个呆瓜莫不是真的被惊傻了罢。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司南燕便让柳一凡在屋中休息,自己去外面准备晚饭,柳一凡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躺在床上仍旧是心绪难平。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远处似有人声传来,这才急忙敛住心神侧耳倾听,却听到是一男一女两个老者在同司南燕说话,紧接着几人便向茅屋走来。他连忙翻身坐起,只见门一开,司南燕和两个老者走了进来。未等他开口,司南燕已笑着说道:“柳大哥,这就是屋子的主人,你们聊罢,我做饭去。”说完又是笑嘻嘻地转身跑了出去。柳一凡连忙起身,只听那老翁已率先开口:“啊,先生你终于醒了,这两天你昏睡不醒,可把那姑娘给急坏了。”这时那老妪也接口说道:“是啊,这姑娘怕你有事,始终不肯随我们到船上歇息,晚上累了,也只在地下扶着床沿靠上一会儿,当真是辛苦她了。”听老妪如此一说,柳一凡不禁一愣,心道:怎么,是她在骗我么?却听老妪又道:“唉,真是个好姑娘,先生当真是好福气呀。”说着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直到这会儿,柳一凡方自确信,老妪所言非虚,不禁长吁口气,心中暗道:好个鬼丫头,当真是上了她的当了。这时却听那老翁又道:“那天见先生浑身湿透,老汉只得将自己的衣服给先生换上,不甚合身,也只好将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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