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一 中 行到水穷处(1/2)
解琋只依稀记得,那一晚的灯太明、太晃眼。
无论合上眼睛或者睁开,眼前都是夺目的耀眼。只能微微眯了条缝,可依旧无法挡住破竹之势般从前面不远处正上方直透来的白炽灯光。
脑子里乱成一团,却好似被这白光照亮,空荡荡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一阵阵眩晕激得他有些恶心。
“睁眼,睁眼。解先生。”一旁的小护士手中还端着金属器具,声音不大,也不柔。
局部麻醉,患者清醒的意识和积极的配合,将极大提高手术的效果。
“请您再坚持一会儿。保持清醒状态。”她也不知该怎么继续劝慰躺在手术台上的小伙子,只例行般与他对话,“一切都很顺利。请您相信!”
解琋努力地睁了睁眼,似是疲惫的嘴角硬扯出个笑容,嘴唇和面色都是惨白。
至今,他都没有想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会给他带来什么……
门口的解妈妈半摊在解爸爸怀里,满脸泪痕,嘴中喃喃:“……我说了不要儿子学舞的……我说的……要不是你同意……”
零零碎碎的呜咽声弥漫在整个回廊里。
身旁的男人只是皱了眉头,一言不发。可如果,那是儿子热爱的事业……
从他们接到通知到现在赶来,不过一个小时。
傍晚十点,夜色深沉,一个电话,解爸爸的眉头越抿越紧。
正在洗漱的解妈妈听到儿子在医院,水盆里的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今早,儿子还兴冲冲地打回电话:“妈,今晚是我舞剧首演。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和爸坐在第一排正中看我跳一次舞。”
今年,解琋二十二岁。半年前,大学毕业的他凭着骄人的成绩与数项比赛的殊荣,得到了数家舞团的疯抢。进团三个月,被安排出演舞剧主要角色。今晚七点半,首演。
初出茅庐,面对舞剧,解琋明显没有足够的演绎经验。习惯了表演比赛曲目、考试剧目,第一次登台,兴奋激动加上一丝紧张,越发失控,不知道该如何在那么长的时间内把握情绪、储存体力。
舞到后半程,离谢幕仅有十分钟,最后的高潮时刻,他只觉得右膝盖传来尖锐的剧痛。瞬间浑身冒上了一层汗水。
可聚光灯一打,再加上精神、全身肌肉都处于高度兴奋状态。痛地钻心,可并非完全不能忍。解琋没有表现出不适,更没有中途离场,而是坚持将整支舞蹈表演完。
他不知道自己的右膝发生了什么,直到大幕拉上,他支撑不济倒在舞台通往候场室的短短几步的过道中时,他仍以为与过去无数次一样,仅仅是寻常的拉伤或是扭伤。
面色如纸,冷汗涟涟。解琋自己都不知道,被人轻轻揽起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还没有谢幕……”挣扎着抬眼,就是这么一句。
“谢什么幕,去医院!”
救护车上,解琋好像没有听到一路的嗡鸣,也体味不到愈演愈烈的剧痛,满脑子都是舞台上的那块红幕布。
多少年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顺利演出后台下雷鸣一般的掌声。他在舞台中央,与一众演员一起,鞠躬致意。台下掌声仍经久不息,于是,幕布又一次被拉开……
这个画面像梦一般,伴随了他近十年。直到今晚,终于有机会成为现实。
被推进医院,一路无话。他黑白分明的双眸此时茫然地浅望着周围的一切,好不真实。十分钟前,他还在璀璨的舞台上;十分钟后,面对的却是雪白的床单与急救室明晃晃的探照灯。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小手术,挺挺就过去了。”
他只机械地配合着医生的要求。听说,是膝关节镜手术。
他不是很懂。只知道这次的痛比之前所有受伤来得都烈。
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看到了父母。
妈妈两眼汪汪地扒在床边,掩饰不住地抽泣。
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性子,什么情绪都从脸上看得出来……解琋心中暗道,脸上又扯了个笑容,“妈,我没事儿……”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喉间干哑得可怕,声音微弱得几乎自己都要听不到。
“好了以后,咱不跳舞了,不跳舞了……”嘴中一直喃喃。
“怎么能呢?”解琋又朝她笑,“我好好的。”他想坐起身子擦擦妈妈脸上的泪。
“行了,什么事儿,睡一觉再说。”这是解爸爸到医院以来的第一句话。
握着手,趁着麻药药效未减,许是太累,许是水中略加了些安眠成分,解琋睡去的很快、很沉。
再次清醒的时候,膝上传来的痛让他瞬间咬紧了唇。
病房里只他一人。
半晌,他才悠悠回忆起自己在哪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窗外下了小雪,天阴沉沉的,似是要坠到地面上。
屏着呼息慢慢挪动,好一会儿才忍着痛微微斜支起上半身。眼睛还有些疼。
三个洞,六个孔。
此时的诊室里,大夫说,解琋再也不能上台了,能不能站起身正常行走都是个问题。
对于二十二岁刚刚毕业,准备开始舞蹈生涯的解琋来说……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原本静悄悄的病房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吵声惊动了屋外层层叠叠的大雪,光秃秃的树梢上,本来的积雪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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