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1/1）

唐烨很讨厌体检。

白大褂裹住了肥胖的身躯、带着足以遮住整张脸的消毒口罩，校医院的几个欧巴桑拿着听诊器在学生们身上胡乱摸索，另外一些个拿着根细长的棍子在视力表上挥舞着一边淡漠的看着镜子里学生满头大汗的上下左右。一列列只属于过去的数字像丑陋的爬虫定格在那样一张草黄的体检表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破烂，最后毫无用处的成为一纸空谈。

唐烨冷漠地掀起上衣，露出精瘦的身体，等待着被面前扭动着的白大褂翻来覆去看个遍。到背部的时候对方在自己的肩胛骨处按了按，唐烨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瞬间转过身打掉对方的手。大概是激烈的行为把对方吓了一跳，校医便收回手，叫唐晔把衣服放下来，在体检表上草草的印上“轻度营养不良”，声音有些古怪的说：“你的肩胛骨有些太突出了啊，是刚才按得疼了吗，建议你有时间去大医院看看吧。”随之便事不关己流于形式地将唐晔推走，招呼下一个学生站过来。

将体检表塞到负责最后回收的老师那里，唐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体检室。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有着北方特有的干冷。但唐烨还是穿得很少，尤其是上衣，几乎只用一件宽松的外套遮住了单薄的身体。走在过于宽阔的操场上显得更加渺小，呼出的白气转瞬即逝，将冻得早已没知觉的双手插进裤袋，唐烨轻轻耸肩，感觉着肩胛骨骼与肌肉碰撞传出的的“咯吱”声，轻轻微笑着仰头感受着由肩胛骨末端传来的细微疼痛，一丝丝、一缕缕，细嫩的力道像轻轻戳破荷包蛋的流黄儿，浑厚的钝痛便倾巢而出。

这种疼痛，从很久以前就有了。

有时候唐烨会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天使，所以这一世失去了翅膀以后，还会在末端传来疼痛。仿佛翅膀并没有被人类的先天缺陷夺走，只是以另一种方式依旧存在罢了。在那肩胛骨外侧、看似只是空气的地方，唐烨总会感到一阵阵疼痛。每当雨季、寒冬，疼痛便会加重，这个时候，唐晔便会觉得很安心，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他的存在。那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寒冬腊月，天上纷飞着美丽又致命的雪花，自己孤身一人蹲在街角。只有那彻骨的寒冷和肩胛骨处撕裂般的疼痛才能让他不至于睡过去，继续保持清醒的意识目送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微笑着走向未来的一片富庶；双手环抱死死捂住肩胛骨，指甲嵌入脊背的皮肤，渴望的看着这个温暖美丽却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世界。

唐烨甩了甩头，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吸了吸鼻子，往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