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1)
梁青霞带着柳心出现在蒋政霖面前时,蒋政霖将内心的震惊压下,化做表面的一团和气,他以为梁青霞会单独一人来,梁青霞并不清楚蒋政霖内心经历的变化,淡然的说“省城出门我不太熟悉,怕像上次一样自己给别人添麻烦,这次正好赶上柳柳休息,就让她陪我一起来了,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柳心没想到梁青霞的朋友竟然是副省长蒋政霖的太太,但是面对高高在上的蒋政霖,柳心还是展露出自己该有的礼貌打招呼“蒋省长好!”蒋政霖对柳心只是点头颔首,让自己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对梁青霞说“这是我的儿子,蒋言,小诺也想来的,但是今天临时有个采访。”蒋言朝梁青霞打招呼“阿姨好!”梁青霞看着面前和柳心差不多岁数的蒋言,似乎要再确认一下,“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多大年龄了?”对于第一次见面就直言不讳问人家年龄,柳心面子上挂不住,拉拉梁青霞,没想到蒋言倒不忌讳,大方的回答梁青霞“阿姨,我24岁了。”梁青霞似自言自语般低声应一句“哦,和柳柳一般大。”坐着蒋政霖的专车到了南山上的疗养院,隔着傅兰秋住的房间的门,蒋政霖又一次提前告知梁青霞,“青霞,你和兰秋已经多年不见,自从生病,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她对你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你不要计较。”梁青霞看着眼前这道门,她想她现在内心五味陈杂的情绪估计比傅兰秋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强作镇定的说,“政霖哥,没事儿的。”推开紧掩的那扇木门,柳心看到面对窗户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坐着一个女人,盯着窗外已经落叶的高大乔木,要确认那是棵什么树,只有等到来年春天树叶长出来,从背影看,干净利落,只是那个僵直的身影,有种坚定的倔强,柳心有种错觉,仿佛她那样坐着,一直要等到窗外的乔木发芽,树叶繁茂才肯罢休。
蒋政霖走过去,用低沉音温和的嗓说,“兰秋,你看谁来看你了,你还记得青霞吗?”柳心看到被叫做“傅兰秋”的女人纹丝未动,梁青霞反而激动,疾步跨到傅兰秋眼前,柳心紧跟,站在傅兰秋跟前,柳心才看清这是个和梁青霞不一样的温婉女人,如果说梁青霞的温婉中有内敛,那么这个女人的温婉中竟然隐藏着和蒋诺一样的明丽张扬,只是天长日久,张扬被岁月磨砺,明丽被时间消弭。梁青霞俯身,眼中含泪的说“兰秋,我是青霞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傅兰秋目光向上望一眼梁青霞,梁青霞确定自己被傅兰秋的目光惊吓了一下,这不是好友多年不见充满喜悦的目光,这个目光里分明对自己带着敌意和愤怒。梁青霞还是压住内心的惊吓,凭借两人曾经多年朋友熟悉的知心通意,梁青霞微弱的问道“兰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这句话竟然让之前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傅兰秋留下了眼泪,梁青霞似乎读懂了傅兰秋的心理,帮她擦去眼泪,自己却流着眼泪对她说,“兰秋,别伤心,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和过不去的坎儿。你放心好了,我今天来啊,就是要跟你说个明白,我即使那天去找奶奶了,也不会记挂着。”
梁青霞站起身,擦擦眼角,对其他人说,“政霖哥,我能单独和青霞说说话吗?”蒋政霖处于对梁青霞安全的考虑,说道“青霞,我怕兰秋情绪上来伤到你。”梁青霞抓着傅兰秋的手不放,看一眼傅兰秋,自信的说“政霖哥,兰秋就是伤自己也舍不得伤我。我就是想跟她说说我们二三十年没见的私密话,你都带我来看兰秋了,总不能不让我们说话呀。”柳心能感觉出,蒋政霖是在用一种婉转的方式拒绝,可是梁青霞的倔劲上来,并不买账,蒋政霖说“青霞,我觉得还是有人在旁边陪着比较放心,兰秋真要伤到你我没法跟你的儿女交代啊。”梁青霞竟然喊柳心“柳柳,如果我被伤到了,你不要怪蒋副省长,石头也是。”柳心“哦”了一声,蒋政霖答应了,但是加了一句,“那你们私下谈谈,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分钟,听照顾兰秋的小张说,她二十分钟后得吃药休息。”蒋政霖带着蒋言、柳心退到了隔壁房间,梁青霞拉着傅兰秋坐在她的身边,离开时,柳心看她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的身影,觉得很亲密,最起码刚进来时傅兰秋一人独坐的背影不再孤独。
在隔壁房间,一开始三人无一人说话,蒋言觉得不合适,毕竟人家是来看望自己的母亲,父亲和自己怎么说都是主人,不能太过冷落客人,蒋言没话找话问柳心,“柳小姐,刚才阿姨说我和你同年,不知道我们谁大谁小,我问一问你不介意吧?”柳心笑着说,“我不介意的,听青霞姨说我是正月十五生日。”蒋言仿佛发现奇迹,惊喜道“爸爸,我竟然和柳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也太神奇了。”蒋言看着心思深重的父亲,察觉自己的兴奋有点过头,又好奇的问柳心,“你不是刚才那个阿姨的女儿吗?你怎么喊她阿姨呢?”柳心说“我是青霞姨捡来的,从小到大,我喊她阿姨喊习惯了,不过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母亲,甚至比母亲还亲。”蒋言以一种窥探到别人隐私的不好意思说,“我不是有意问你这些的,我是怕我们就这样干坐着尴尬。”柳心反倒无所谓,“没关系,这件事儿我从小解释到大,已经习惯了。”柳心反而觉得蒋言礼貌腼腆,比带刺的蒋诺好相处多了。两个年轻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蒋政霖突然插话进来,“小柳你说你是青霞捡来的,你心里对自己的父母是谁不好奇吗?”这话太过直接,蒋言想要是自己,该怎么回答呢,没想到柳心好想已经思考过许多次,心中有了答案,“好奇做什么,他们不要我,我还要心心念念想着他们,我不想让自己活得太累太焦虑,况且从小到大,青霞姨和石头哥让我过得很幸福,他们给予我的快乐盖过了我的不幸,我应该感恩才是。”蒋政霖听到柳心这个答案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接着问柳心,“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你会原谅他们的所做作为吗?”柳心直截了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等那天来了再说吧。”
二十分钟过后,梁青霞像个被定了时的闹钟,准时出现在三人面前。蒋言说,“阿姨,你们聊着,我去看看我妈妈。”梁青霞对着柳心说,“柳柳,你也去看看这个阿姨吧,她可是我年轻时候比亲姐妹还好的朋友。”柳心和蒋言走过去站在傅兰秋面前,傅兰秋的眼睛看着柳心,伸手抓过柳心的手,就那样反复的摩挲,柳心和蒋言奇怪的互看一眼,一起弯腰蹲在傅兰秋身边,蒋言出声“看来我妈妈真的很喜欢你,你要知道她已经好几年都不曾对我和我姐有过表情了。”柳心知道傅兰秋有病,不能受刺激,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充满慈爱的抚摸自己鬓边的碎发,然后她和蒋言看到傅兰秋竟然眼含热泪的笑了,蒋言充满惊喜道“妈妈笑了,妈妈笑了,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蒋言猴急的站起身,朝蒋政霖和梁青霞谈话的房间走去,他已经多久不曾看到母亲的笑容,他一直都是那样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即使所有人都告诉他母亲的病可能治不好,可是他不相信,他相信母亲一定是心里那块受了创伤,只要为那个伤口找到良药,他就还能找到儿时记忆里的母亲,那个下雨天担心他滑倒摔伤,大晴天担心太阳把他晒伤,夏天担心他被蚊虫叮咬,冬天担心他被冻着的慈爱母亲。看到母亲笑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希冀,这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快好了,一直被岳月认为做任何事都要熟思千万遍的蒋言,这一刻竟然兴奋地忘记了思考,他太急于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让他也喜悦,还要告诉蒋诺,回家再告诉似乎太慢,对,一会儿告诉父亲之后就打电话告诉姐姐。从傅兰秋到蒋政霖和梁青霞谈话的房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蒋言的心里活动已经堪比上演了一处戏剧那样丰富。
蒋言站在门外,要敲门时,听见梁青霞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低低地传来,“政霖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柳柳是兰秋心里的一块心病,你明知道病因为何就不能帮她治好呢?”蒋言抬起要敲门的手滞留空中,他听见蒋政霖强硬的态度,“青霞,你不要乱说,蒋言才是我的儿子。”梁青霞也不示弱,“政霖哥,是与不是,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从我在柳柳襁褓里看见字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是你的字迹,而今天你所谓的儿子和柳柳生日同一天,我就更确信我的判断。政霖哥,兰秋想女儿想疯了,你却把她当一个精神病人来治疗,当年你娶她已是欺骗,可是为了你们家的子嗣绵延,为了你的政治前途,你不但把女儿抛弃,还不让兰秋去找,政霖哥,兰秋对你那样死心塌地的真心真意,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吗?”蒋政霖的语气带着某种害怕的无奈“青霞,现在一切都很好,为什么还要让生活再起波澜呢?”梁青霞带着哭腔“是你的政治仕途很好吧,我见到了兰秋,她一点都不好。政霖哥,你不能这么自私。”蒋政霖语气软和下来,“青霞,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我需要一点时间。”听到门外有动静,两人都受到惊吓,蒋政霖打开门,门外的蒋言若无其事的说,“爸爸,妈妈笑了。”蒋政霖狐疑的看着蒋言,蒋言比之前的语气兴奋“爸爸,你快来看看呀,我感觉妈妈的病是不是要好了。”四人即将离开时,梁青霞走近傅兰秋,抓起她的书将自己的手亲昵的覆上,眼含泪光的说道,“兰秋,要好好的,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有时间了再来看你。”傅兰秋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看着房间某处,不言不语。蒋政霖走了,傅兰秋紧握的手掌展开,一个白色的小纸条已经被自己揑皱发潮,在无人注意时,她悄悄展开,一行娟秀的小字,是梁青霞的笔迹,柳心电话****,傅兰秋再次握紧,展开,这是梁青霞临走送给自己的礼物,傅兰秋握在手里,仿佛握着过往岁月的沉重伤痛,她的眼泪流下,无声无息却带着痛彻心扉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