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狐王(1/2)
衰秋夕暮,秋风萧瑟悲凉。枫叶在斜阳下红得异常凄艳。
书生韩愈骑马行走在悟缘山古道上,正在欣赏浓浓的秋色,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惨呼,急忙打马循声而去,但见荒草半覆的山道旁,一灰衣道人正将一个美艳的红衣少女按在道旁的雪白巨崖上,手执利刃,欲剖其心。韩愈为人心地仁慈,又是虔诚的佛教俗家弟子,见此情景岂能坐视,急忙大喝一声,道:“恶道休要逞凶!”
女子见有人来,呼声越发悲惨,泪如雨下,娇啼不已。
韩愈挥鞭疾驰上前,纵身下马,将道人执刃的右臂用力一格,高高托起。道人回头怒视他道:“你休要多管闲事!”女子一声娇笑,趁机化为火光随风远去。
灰衣道人连连跺足,恨恨道:“呆书生误我大事!”韩愈也觉事情蹊跷,于是细问根由。
灰衣道人道:“此女子乃千年修炼之妖狐,时常在此山中化为绝色佳人,迷惑过路男子,吸取其精气采补,我今日好不容易将其捉住。她取精已多,日久通灵,若只取其头,她的魂魄定会化为火光遁去,故而要剖其心以绝后患。只怕她此次逃去,下次要捉她更是难于上青天了!”说罢将匕首放入桃木匣内,恨恨渡溪而去。
韩愈自知闯祸,心中懊恼不已。
不觉天色已黑,韩愈泊宿深山古庙。不时有山风摇窗,野狗哭夜,荒山夜景异常孤寂凄凉。韩愈因为难以入眠,便好奇地四处打量。在烛光下见废旧的石墙早已剥蚀,仅存数十字。举烛上前细看,竟是有人题诗一首:“骡纲队队响铜铃,清晓冲寒过驿亭。我自垂鞭玩残雪,驴蹄缓踏乱山青。”下面署名为“南松山人”。
韩愈觉其诗句高古而富有雅趣,自言自语道:“有些情致,只是不知南松究竟在何处呢?”
忽听墙外有人应声道:“听其口音好似江南之人。”声音温柔婉转,而又清脆异常,竟有几分似黄昏时分狐女的呼救之声。
韩愈想不到这荒山静夜竟然有女子踪,大为疑惑,执烛而出,但见月光荒凉幽寂,墙外唯有凝尘败叶而已。他料定自己遇见了鬼,又惊又怕,一阵冷风从遥远的山谷吹来,烛火在风中摇曳片刻,终于熄灭。
韩愈急忙折身返入古庙荒殿,将荒旧的殿门紧闭,口中连连诵佛。似乎真是佛力无边,这夜并无鬼魂作蛊。
次日清晨,韩愈骑马进入深山,去拜望普贤寺院的高僧冷尘。
普贤寺位于白云冷雾深处,位置十分隐避。
他独自在荒山幽林间行走,不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相随,似乎是女子发出的。他回头望去,身后却又寂寂无人,心中颇觉诧异。这奇怪的脚步声直至他在普贤寺山门前下马时,才忽然消失了。
韩愈在寺庙盘桓数月,日日与冷尘谈论佛法,道心越发坚固,竟然萌生出想要正式削发为僧的念头。冷尘却摇着头道:“施主还有一段孽缘未了,怎可出家呢?”韩愈平日不近女色,此时听冷尘所言,颇觉诧异,细问冷尘,冷尘又闭目不语。他心中闷闷不乐,便起身告辞了。
他牵着白马行至山腰,忽然间狂风大作,秋雨霏霏,天地间异常阴冷昏暗。
韩愈在风雨中独自行走,狼狈异常,不觉迷失了路途。山中落木萧萧,各色残花飞舞,四周风寒雾重,韩愈只觉好似置身恶梦中一般。
前方灰蒙蒙的树林深处,忽然传来女子的歌唱声,唱的是一支古老的山歌,诉说的是一位山居女子对于意中人的深切思恋。
韩愈在迷乱中循声而行,不觉来至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旁,歌声忽然消失。他正自徘徊,忽然有女子娇语出石壁中,柔声道:“公子小心虎狼!”此事颇为古怪,然而韩愈此时已是见怪不怪。
幽暗的山谷深处传来可怖的饿虎嚎叫之声,韩愈不寒而栗,只能连声念佛。
一只白额巨虎忽然自旁边的幽林中跃出,直奔韩愈而来。韩愈大惊,双腿抖动不能行走。忽然听到轰然一声,峭壁中开,琼楼涌现峰顶,金碧辉煌,华美异常。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从中跃出,扬手一鞭,白虎顿时血肉飞溅,倒地而亡。韩愈觉得惨不忍睹,急忙闭上眼睛念起佛来。
他正自念得入神,忽闻一阵异香袭来,接着便有少女们银铃般清脆娇媚的笑声响起。
他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群容颜姣好衣着华丽的少女围在他身边,都笑得前俯后仰。她们身后是一座华美异常的琼楼玉宇,好似神仙居所一般。适才惊鸿一瞥的红衣女子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知此荒僻幽谷何來這?多美豔可愛的青春女子,正自疑惑,其中最漂亮的綠衣女子忽然銀鈴般的嬌聲笑道:“呆公子,适才若非我家宮主及時出手相救,你早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此時猶自憐惜它??”
韩愈见她们嘲笑自己,心中深感不快,对她们的印象越发不佳了,情不自禁地皱起两道好看的浓眉,欲推开她们,自去行路。
绿衣少女含笑流盼,道:“我家宫主有请。”
韩愈觉其来历不明,定然是鬼狐一流,于是正色道:“我与尔等素不相识,还是就此离去吧。”
绿衣少女目视人,道:“这呆公子很是迂腐固执,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身着樱花色罗衣的少女便道:“若是请不动他,宫主发起怒来,可就不妙了!”她的样子瘦弱文静,却是个极有主意之人,忽然间轻轻一掌击在韩愈头上,韩愈便失去了知觉。
韩愈在昏迷中,恍惚闻到一种馥郁的香气,既非香料之香,又非花木之香,却是异常令人销魂。他正自迷醉,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他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们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
他感觉这声音十分熟悉,好似很久前呼救的狐女之声,不禁心生畏惧,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异常华丽舒适的睡榻上,身上覆盖着水绿色罗被,罗被上有晶莹的五彩丝线绣成的精美可爱的缠枝芙蓉花图案。
他茫然四顾,只见四壁皆黄金苍玉装饰而成,华室内所陈设的生活用具皆精美异常,只觉好似身在皇宫一般。
他枕畔不远处的一张沈香木矮几上,陈设着式样精美的圆形香炉,香烟从炉中散发开来,和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衣香,气味异常馥郁。
隔着青灰色的烟雾,韩愈看到香炉的东南方,一大群服饰华美的少女正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同样正值青春盛年的红衣女子。那些垂手侍立的少女姿容都很美丽,然而与居中而坐的红衣女子相比,却似乎相形逊色。
红衣女子服饰华贵无比,以一种美妙不可言喻的姿态端坐在精美的雕花檀木椅上,姿态尊贵优雅,却又威严无比。韩愈虽然只是隔着香雾隐隐约约窥见她的容颜,亦觉美丽异常。她鲜艳的鬓发冉冉下垂,半遮着美丽的面庞,其侧影异常优美动人。韩愈只觉其面影好生眼熟,一时又想不出在何处见过,心中好生疑惑。
红衣女子面前跪着一个身着染成樱花色轻罗衣裙的瘦弱少女,低头敛眉,好似大祸即将来临一样。
只听红衣女子冷冷道:“你如此小窥本宫的救命恩人,可见平日也必定未将本宫放在心上。似你这等眼中没主子的贱人,我也不敢留你!”说罢便令人将她拉下去掷于荒崖之下。
红衣女子身后站着的绿衣侍女眼中泪光闪烁,好似很是不忍,忽然间跪在红衣女子面前哀求道:“樱花也是为了完成宫主交给我们的差事儿,并非有意藐视宫主,还请宫主开恩!”说罢,连连叩头。
红衣女子面沈似水,冷冷道:“青梅,你分明知道她适才所伤之人对于本宫何等重要,还胆敢为她求情!?”
众人一时间皆默然无语,气氛僵硬异常。
韩愈此时已记起适才之事,听红衣女子口气,似乎她的救命恩人便是他了。他沈思默想许久,才想起这女子便是自己上次从道人手中搭救的妖狐,不禁面如纸色,瑟缩起来,暗暗感叹道:“天啊!天啊!我今日運氣何等衰敗,怎?所遇皆虎狐之流呢!?”
他看到樱花已被侍女推出宫门,青梅掩面而泣,心中好生不忍,急忙坐起身来,大声道:“我已无大碍,何必为难她呢?”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红衣女子霍地转过脸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青梅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上也渐渐焕发出光彩来。
红衣女子吩咐道:“既然韩公子为樱花求情,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她说罢略一迟疑,便轻盈站起身来,姗姗来至榻前,插烛也似地倒身下拜道:“上次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兰菊早已命丧妖道手中矣!”
韩愈一直为上次的误救妖孽懊恼不已,此时脱口而出道:“我救下你,不知你今后还要坏多少人的性命呢!?不谢也罢,不谢也罢。”
众侍女想不到他如此口无遮拦胸无城府,都不禁变了脸色,暗暗为他担忧,都用眼梢窥探着兰菊。
兰菊脸上笑容果然渐渐敛住,沈下脸道:“我好意谢你救命之恩,你竟当面揭我之短,真真不识好歹之腐儒也!”说罢,举起右掌,掌心白光四射,便欲取韩愈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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