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2)
孟石琤不但现身解了危局, 还带来了稳婆, 稳婆助她生产,在将近黄昏时, 顺利接生了一对儿女。
长途奔波,又经亲友亡故, 心力交瘁的韫和陷入深睡, 她醒时, 孟石琤还在。
她没有半点气力, 仍是问他:“怎么在这里?”
孟石琤除去帽盔,浓黑的眉毛下,眸子黑得发亮, “我借北道回蜀,正经此道, 赵君湲曾致书信一封,怕你途中有失, 特地请我相助。我算到你生产, 为防万一, 便带了稳婆同来。”
他是个心细的人,连这些也想到了,韫和感激地一笑,看着他, 总觉经历了很多故事, “你怎么这个样子?”似乎沉稳了很多。
他皮肤黝黑, 亮出一口白牙, “我打仗了,在西北同北狄打了两年。”
行军打仗的男人就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硬气,韫和淡淡扯唇,沉默起来。
孟石琤爽朗地笑道:“犀娘,我成婚了。”
“那很好啊。”韫和真心地为他高兴。
稳婆和红蕖抱了孩子来,孟石就抱着那个女婴给韫和瞧,“这个女孩是小的,长得最像你。”
“我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女儿。”他至今只得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对此感到遗憾。
“我可以为她取个名字吗?”他问。目光满载期待地看着韫和。
韫和顿了一下,慢慢点头。
孟石琤抱着女孩,软软糯糯的,像一颗圆润美丽的珍珠,他看向窗外,眼里蕴着一潭清透的水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我早上看见叶上有露珠,甚觉可爱,就唤作赵漙罢。”
韫和笑了笑,“好。”
看着两个孩子,想到另外两个,“我母亲死于朱蔷之手,两个孩子也不知下落。”
孟石琤道:“你放心,我既受他之托,定会助你脱困。”
韫和摇头,“谢谢。你帮我已经很多。”
孟石琤微笑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没听过吗?犀娘。”
他答应要助她,就没有食言,带着蜀军护送她向西转移,寻了栖身之地,安定之后,韩灵便遣心腹送出韫和的亲笔书信。
不止是这封手书历经千辛万苦,晋国主帅岑挚派来报信的使者也是突破艰难险阻才将增援消息送出。
紫石滩上的芦苇早已被大火吞噬殆尽,连烧整整一月,绵延千里,笼罩在穹庐下的大营陷入重重火海。
赵君湲披着侵湿的斗篷在火海中穿行,战马火龙驹被灼伤数处,显得狂躁不安。
走了一夜不敢停下,一直到黎明,天空逐渐放亮,将士也都到了极致。
越是疲惫越是不能停下,这种时候,崔军主将势必会派遣人马截住他的后路,只要停下,再也不可能等到与援军会师。
然而不少人因伤病难以继续,而且最近的一支崔军已经得到命令深入山林,赵君湲陷入了“前有罗网,后又追兵”的危险境地。
满身的伤不必说,旧疾频发,折磨得他身心俱疼,进入树林后,再也撑不住,直直栽下马来。而他的火龙驹也绝倒在地,一丝挣扎也无,便死去了。
众人匆忙下马奔到身前,刘池将他扶起,赵君湲颤手抹去鼻血,把喉中的血吐尽,额上青筋突兀,面色已呈一片青灰。
他只让李叆岂等亲信在身旁,其余的死士暗卫皆不许至前,因此大多数人不知宋王是何情况,但也能猜到一二。
李叆岂观望着身后方向,还没有追上来,他道:“主公撑住,我们的援军快到了。”
赵君湲虚弱地笑道:“你助我走到今日,我自是相信你。”
他扫了眼形容狼狈却斗志昂扬的将士,费力地坐起,精神略好些了,在手边抓了一把干草,捡出最长的一根,“我以草卜吉凶。如果天助我活着出去,就让枯草直立不倒。”
他松开手,长草稳稳立在地上,果真未倒。
林中顿时欢呼:“万岁,万岁。”
一个个如得了神圣的天意,士气瞬间高涨,把手中的武器举在头顶。
虽是巧合,也足以鼓舞士气了。
赵君湲捻土为香,拂衣向天揖礼叩拜,“臣赵君湲在此起誓,必杀崔庆之,退吴军,为我大晋牺牲的将士报仇雪恨。”
他看了眼死去的火龙驹,不禁想到它还是一匹小马的样子,周国公送它,是盼他有良驹相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战争哪有永远的胜利,有得必有失,有胜必有败。
赵君湲深吸一口气,褪去剑鞘,就地掘土。
见他如此,知是埋马,众将士纷纷动手来掘,不多时掘出长坑,将马埋入。
做完这一切,赵君湲靠在树上稍稍喘息,问道:“可有异动?”
探骑禀道:“大约有一千精骑向这边逼近了。”
他们人数只有区区八百,刘池却一点都不畏惧,“足够了,我们不需要人多,只需勇猛。”
赵君湲闭了闭眼,复睁开,抓起杀敌的雁沉,忍痛站起来,“援军该到了,随我杀出去。”
赵君湲骑了备马,穿过树林,与逼近的崔军正面交锋,当他们拼死杀开一条血路,闯到一处茂林,成功甩开了追兵。
剽悍的战马突然停止不前,四处都透着诡异,偶尔窜起了一两只山雀。
鸟起有伏兵,将士们俱都屏住呼吸,握紧手中武器,下一瞬,幽暗的林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刀兵激烈地碰撞。
援军到了,是范白二人带领的一队精锐骑兵冲了上来,掩护着赵君湲杀出去,杨浔接应后,直扑河滩。
河滩上大火已熄,不知哪里冒出的军队,东西两个方向皆被牵制。
李叆岂喜道:“是伯执。”
而东边的那支,却是晋国大军。
吴国水军大将被晋国大将岑挚斩于马下,趁着敌方军心涣散,岑挚占领有利吴国的地势,同宁戈的人马一前一后,逼得吴营节节败退。
吴国主帅即刻鸣金向水上撤离,驾船败逃东海,而他们想不到的是,东海上还有一支等着他们到来的晋国精锐......
吴士被迫退军后,援军已悉数赶到,杀了个措手不及,崔军欲退退不得,恶战了几日,死伤大半,主帅不得不请示撤军,崔庆之却不允撤退,命他死守,主帅最终不敌,被赵君湲斩杀,割了头颅送去渤京。
赵君湲整合数路大军,挥师逼向京城,崔庆之连遣三路大军阻截,并带兵亲征。
与赵君湲各占半壁梁国,隔城相望,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之前,赵君湲打算进凤阳落脚,便火速去信韩灵,命他护送韫和前来团聚,刘池则去接赵韬赵韧。
韫和进凤阳这日,赵君湲亦归,韫和便带着一双儿女迎于街衢。
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她朝城门方向看过去,黄尘翻滚中,当先一面铺展翻飞的旌旗涌入城内,红底黑字,巨大的赵字夺目耀眼。
秋光绚烂,踏花无痕,难得见到如此壮观巍峨的场面,两道的年轻女郎们纷纷掩袖私语,她们多为待字闺中的女郎,听闻大名鼎鼎的宋王入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定要亲眼目睹这举世无双的王臣。
铁蹄哒哒,当一列列重甲行阵迤逦开来,女郎们忍不住震了一下身躯,窃窃私语道:“从前只听闻宋王治军严明,不曾亲眼见到,如今这几十人便叫人生畏了,几十万人岂不吓破胆,光是那种气势就能震退敌军千里吧。”
韫和听在耳中,微微抬目,与那马上之人的目光交汇时,他忽地弯唇一笑,策马上来,在她眼前勒马,落蹬下马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甲片压在柔软轻薄的衣料,凉意侵入肌肤。
“犀娘,我回来了。”男人的泪夺眶而出,落尽她的颈窝。
韫和抱着他,像是抱住了天和地那般安心,哽咽无声。
“行了啊。”孟石琤摇着扇子出来,见人家夫妻团圆,很觉刺眼。
赵君湲放开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几人回到落脚的县府,赵君湲摆下酒席,同孟石琤痛饮,真诚地向他一揖,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孟石琤硬声硬气道:“我救的是犀娘,又非你。”
赵君湲毫不示弱,“我是看在犀娘的面子上。”
孟石琤嗤笑道:“巧了,我也是看在她的面上。”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孟石琤遥遥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就看在犀娘的面子上,再饮一杯。”
翌日他走,夫妻送他出凤阳,韫和捧出那支凤首簪,目光闪烁,“一直带在身边,就想着能还你,今日算是物归原主。”
孟石琤看着那簪子微滞,挥着袖子朗声大笑起来,“身外之物,何必在意。”
他也不接,无视赵君湲黑沉的脸色,耸身上马,扬鞭跑出几里,忽又勒马,冲着赵君湲嚷道:“赵君湲,你得了天下,就把公主嫁给我儿吧。”
他笑嘻嘻地催马去了,赵君湲脸色愈发难看,咬牙道了一句,“得寸进尺。”
回府的路上,就韫和擅自定下女儿名字一事,他颇感不悦,“儿子就罢了,偏偏是女儿。最可恨的是,还妄想叫他儿子来娶我的女儿。”
韫和为儿子委屈,“凭什么爱能就算了。”
赵君湲很是理直气壮,“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因为只有一个女儿,他捧在手心,恨不能摘下星星月亮,后来坐了尊位,更是把最富庶的郡县作为女儿的食邑。韫和后来和女儿讲,他早年只想要儿子,没想到啊,生了三个,还不抵她一个女孩。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南北分治后,赵君湲和崔庆之对峙了三年之久,狄风率西南军背后施压,崔庆之苦战一年,耗尽兵力后,被迫退入渤京。
赵君湲紧追不舍,率百万大军长驱直入,毫无阻力地踏上了渤京。
京中潜伏多时的仲璜里应外合,挟持守将打开城门,龙马骙骙,长风呼啸般杀进宫殿。
崔庆之甲胄光鲜,手持一把大弓,立于陛阶之上,曳满弓弦对准了阶下乌怏怏一群人,箭头指向同样背着弓的狄融,“狄将军,听闻你箭术了得,不如我们一较高下,一箭定生死。”
赵君湲看向狄融,“小心有诈。”
狄融扯唇一笑,上箭拉弦,对准崔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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