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半私语(1/2)
沈复深捧着碗,脸蓦地红了一阵,也不晓得说什么,只埋头扒饭。
燕子左瞧一瞧,右看一看,忽然撇了筷子,抚掌大笑:“哥哥最近很爱脸红呢!”
沈复深听了,脸上的红晕更重,囫囵吞了几口饭,站起来便道:“我吃完了。”
说罢,便端着空碗往厨间走。
在这山野乡村住了这么些时候,每日里听燕仪姐妹说笑打趣,吵吵闹闹,倒也令人欢喜。
她们生活过得清贫,又是孤儿拖寡母的,日子过得颇为不易,但一家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竟也能如此红火,真是叫人羡慕。
想他当年,与母亲在那地方,也是相依为命,却冷冷清清……
“嘿!发什么愣呢?”燕仪从后头窜出个脑袋,倒把沈复深唬了一跳。
“我……洗、洗碗。”沈复深胡乱把碗筷一放。
“噗……”燕仪忍不住笑,“那你洗吧,也叫我今儿松快松快。”
沈复深瞧见脚边有桶水,便拎起来倒在池子里,又四下里寻找洗碗布,手忙脚乱开动起来。
他虽日日瞧见何氏和燕仪洗碗做活,看着十分简单,实际动手起来,却发现那碗筷上沾了油污,滑不溜秋,很是难洗。
燕仪搬了个小凳,就在门口坐下,随手理着明日预备做石凉粉用的灯笼草。
何氏也吃完了饭过来,瞧见沈复深在洗碗,连忙推燕仪:“哥儿的身子还没好全,你怎么叫他碰凉水?”
燕仪嘻嘻一笑:“又不是妇人来葵水,怎么就碰不得凉水了?”
沈复深也扭过头道:“我不要紧。”
一扭身子,衣带便勾到了一只碗,“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下,碎了一片碗口。
燕仪连忙进屋来,拾起那碗,心疼道:“哎哟,这是几日前买的新碗呢,你怎么都不晓得把它往里放?这下
倒好。”
沈复深也很是窘迫,说:“对不起。”
何氏连忙笑道:“碎碎平安,也是个好意头,哥儿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
沈复深甩了甩手上的水,对燕仪说:“那我帮你再干点啥?”
燕仪抿了嘴笑:“瞧你这样儿,干啥啥不会,你给我唱个歌吧。”
“啊?”沈复深傻了眼。
燕子听见热闹,早就凑了脑袋过来,拍着手道:“好呀好呀,我要听哥哥唱歌,最好姐姐也一起唱!”
燕仪扮个鬼脸:“我才不唱,你就叫哥哥给咱们唱。”
沈复深连连摆手,可燕子哪里肯罢休呢?拽着他袖子不依不饶,沈复深真是躲也躲不过了。
没办法,他挠着脑袋,说:“那我就随口胡唱几句。”
于是硬着头皮,哼起了一首小调: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这是《诗经》里的名篇,是家喻户晓的小诗,被人谱了曲子传唱甚广,村舍城郭,几乎人人都会唱。
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唱过许多许多的摇篮曲,唯有这首她唱起来时,眼角总是含着泪。
彼时他年纪还太小,不懂母亲为何总是哭泣,只觉得曲子好听,也就咿咿呀呀跟着唱。
现在燕仪一家子要他唱曲,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首来。
初时他还很放不开,音调放得极低,后来想起往事,渐渐动情,连声音都大了许多,唱到最后,情难自抑,忙住了口,扭过头去。
沈复深睁眼望着月亮,终于叫眼泪干在了眼眶里,没有流下。
燕子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觉得好听,蹦蹦跳跳大声叫好。
何氏也没读过几天书,只觉得曲子有些凄婉,似乎不是什么好意头,她一边听着,一边背
着身子还在涮碗,自然没有多想。
唯有燕仪,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她是读过这首诗的,还是课本里的必背课文,又臭又长还佶屈聱牙,背得脑子也昏掉了。
只是年少未经情爱事,燕仪自然没什么感触。
但她是个眼睛尖的人,早瞧见了沈复深的动情与失态,更瞧见了他倔强昂着头死活不肯叫眼泪落下来的模样,心里泛起无数涟漪。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然也知道沈复深不愿叫别人瞧见他的失态,于是哈哈哈哈干笑两声,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唱得好,乖,奖励你立刻回去睡觉。”
沈复深一向很抗拒燕仪说他“乖”,更不喜欢别人摸他脑袋,今番却忽然心下一热,涌起一阵暖洋洋的感觉来。
他逃也似的飞奔回房,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五味杂陈,埋了头不愿再想。
何氏转过头来,问燕仪:“他怎么了?”
燕仪摊摊手:“可能唱太用力把嗓子劈了吧。”
何氏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燕子吵着要去拔芦苇叶子编草蛐蛐玩,燕仪可没那么巧的手工,就哄了何氏陪燕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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