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西南(1/2)
“哥哥!”云心念猛地推开了云恕房间的门,看见云恕晕倒在桌案上。“老李,老李!”她一边喊着府里的大夫,一边把云恕弄到了榻上。
在老李给云恕诊脉时,云心念擦着冷汗,默默佩服自己的直觉。
她今天本来在太皇太后的寿安宫,陪太奶奶,不知怎的,她突然感觉不对劲,好像心漏跳了一拍。她连忙向太皇太后告辞,匆匆出宫,赶回□□。果然,云恕出事了。
“殿下。”老李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样?”她焦急地问。
老李摇了摇头,“秦王殿下这病病得甚是奇怪,似乎是寒疾复发,不过殿下放心,并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如何醒来,老夫只能慢慢调理。”
“那要多长时间?”云心念问。
“少则一月,多则四五十日。”老李回答。
“我知道了。”
云心念坐在云恕房中,望着窗外郁郁葱葱地树木出神。怎么办?云恕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
半个月前,镇守西南的骁骑将军荀令突然倒戈,投奔了大燕西南的一个小部落——西蛮。这样一来,大燕损失惨重,必须派人镇压。偏偏朝中一时又抽不出领兵的大将,云显无奈,只能让秦王云恕带兵平叛。本来是定好后天出征的,现在出了这茬子事儿,怎么办?
云心念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半圆形玉佩,主帅突然病倒,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传出去难免闹得人心惶惶。她看着云恕苍白而清隽的脸,那张如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或许自己假扮成他是个好办法。尽管心念已经十六了,但是她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身体的曲线越发明显,她的胸前依旧是平平。只要她换上云恕的衣服,那些不熟悉他们的人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御书房。
云显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云心念求见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父皇。”云心念跪在地上,三拜云显。
说实话,云显有些不知所措,往日这丫头行礼都很是随意,今日怎么行了这么大的礼?
那边,云心念将腰挺直,理了理衣衫,一字一句地说:“父皇,兄长寒疾复发,不能出征。心念愿代替兄长,平叛西蛮。”
“不行。”云显想都没想就回答。
“为什么?”云心念问,“父皇是不相信心念的能力吗?若是……”
云显打断了她话,“你的能力,为父怎么不知道?平定西蛮叛乱自然没问题。但是战场凶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
“父皇,您自然可以让莫统领领兵。但您有没有想过,出征前,主帅重病,会动摇人心。”云心念依旧跪在地上,字字铿锵,“一人当有一人之业,一日当尽一日之责。身为大燕皇室子女,食百姓供奉,就有保家卫国保护百姓之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皇室子女?既有这个能力,就应报效家国。父皇为什么连这点儿请求都不能答应?”
云心念虽然是跪在地上,但背挺得很直,字字有力。云显恍惚间,从女儿身上看到了当年许皇后的影子。
那年,在镇国侯府,许泠也是这样跪在书房里,恳请老侯爷让她出征。
“父亲您已上了年纪,大哥又重伤未愈。泠娘愿领兵去东海剿匪。”
“食君禄,就应替君分忧。我们镇国侯府,就应让陛下不再担忧东海的安全。为人子女,就要体恤父母,少让父亲出入战场这等凶险之地。”
当年的话,如今想起,依旧是荡气回肠。
想当年,自己也有这般志向,也曾这么求过父皇。
在云心念身上,他看到的不仅是许皇后的影子,还有自己的影子,更有她的一颗赤子之心。
心念的军事天赋他也早就看到了,他当然知道领兵作战,云心念更胜云恕一筹。
可是,他又舍不得让女儿去冒这个险。他不想让自己女儿也这样出生入死。
他既是父亲,又是帝王。他知道权衡利弊。他也知道,让云心念扮成云恕领兵是最好的方法,可以保证军心不被动摇,可以保证一定能平叛西蛮。或许,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东西吧。
最终,云显下了一道密旨,让云心念以秦王之名出征西南。
一生军旅,缘起于此。
清宁殿。
许皇后换了身劲装,在院中舞剑。清宁殿中的下人们都知道,皇后娘娘心情好的时候抚琴,郁闷的时候饮酒。却很少人知道,许皇后在遇到大事时会舞剑。上次见到娘娘舞剑还是十一年前……
月华如水,照在宝剑上,泛出阵阵寒光。云显顺着宫女正月的指引,走到了院中,他并未靠近,而是站在廊下。听见他的脚步声,许皇后收了剑,背对着他,冷冷地问:“丫头可是来了?”放眼大燕,只有她才敢这么和云显说话。
“是。”院中只有他们二人,云显并未责怪许皇后的无礼和她责问的语气。
“你是不是答应了她?”许皇后继续问。
“是。”云显随即又说,“你可是要阻拦她?”
“陛下是第一天认识许泠吗?”
“不是。”云显笑了笑,“所以你不会阻拦她。”
“是啊。”许皇后的声音柔和了些,“你我最初在战场相识,都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之人。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你看开了。”
“上次你说得没错。路是孩子们自己选的,而我们自己却影响着他们的选择。我们都是军旅出身,孩子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足为怪了。”
□□,云心念房间。
“殿下。”侍女烟儿提着食盒,放到云心念的桌案上,“您吃点儿东西吧。”
“有什么吃的?”云心念并没有抬起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籍。
烟儿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有皇后娘娘送来的莲蓉饼,还有鸡丝粥。”
云心念闻到了肉粥的香味儿,放下了书,拿过勺子,搅拌着粥,问:“哥哥怎么样了?老李可有说些什么?”
“李大夫说,秦王殿□□内的寒疾被药压抑多年,此次全部发出来,还是挺严重的。秦王殿下现在还睡着呢。”烟儿回答。
云心念三口两口喝完了粥,用手帕擦了擦嘴。“烟儿,你先下去吧。”
“好。”烟儿收拾好碗筷,对云心念说,“殿下也早些休息。”
“嗯。”云心念点了点头,又拿起书。就要出征了,总要了解一些情况。
漫漫长夜,□□上下都休息了,只有云心念房中的灯还亮着。灯火在她身后的墙上偷下她读书的影子,身边还有一只小老虎,冬缘。
出征那日,云心念铁甲在身,束发而立,面容严肃,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沉重。她这般神色,这幅打扮,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看出端倪。
云显将兵符递给她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他始终舍不得让女儿出生入死,可他看着女儿的成长,也很欣慰。云心念在接过兵符时,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是云心念的语气,轻快飞扬。
西蛮这个部落位于凉、青,燕三国交界处,再往西就是大片的高山,那里无人居住。它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它在群山之中,易守难攻,而且攻打下来毫无用处。所以这些年各国对它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不同了,骁骑将军部下六万人有五万投奔了西蛮,占领了利州。幸好有一个副将带着剩下的一万人和当地知府一起,死守益州。
利州失陷,益州被围,这就是云心念要面对的局势。
入夜,云心念站在中军帐中,看着地图出神。现在扎营的地方离益州只有四百里。西南川蜀一带山多林密,战法和在东海时有很大不同。在这种地方一定要小心敌方埋伏偷袭,但反过来想,自己也可以利用这里的地形来偷袭对方。不过目前最紧急的事情还是解益州之围。
她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反复推敲,将一切可能遇到的情况做了预案。
两天后,凌晨。
云心念带着三万兵马,隐藏行踪,日夜兼程,绕道益州西南面。多亏他们的脚力没问题,才能在两天内在山林中行军五百里,这比一般急行军的速度还快了一天。
如今是人困马乏,云心念下令在林中隐蔽休整,静待破晓。
“殿下。”一个年轻的亲卫给她递了一个水囊,“您不休息一会儿吗?”
云心念接过水囊,摇了摇头,“睡不着。”
“殿下是第一次上战场吗?”亲卫问。云心念性子随和,闲暇时经常和这些军士聊天。
“当然不是,在东海的时候也领过兵,也打过仗。”云心念回答,“不过是第一次统领三军,以前在东海时,还有前辈指点。”
一夜未眠。
云心念知道,此战有多重要。军中很多人,包括那些副将,都有点儿瞧不起这毛头小子。她必须用这一战,赢得军心。她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福,这是出征前许皇后亲自去求的,暗暗祈祷。
战斗在破晓前打响。借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埋伏在山林中的人马从山上冲了下来,如洪水一般。云心念提着□□,冲在最前面,众将士受主帅鼓舞,也都拿着兵器,跟在后面。
围攻益州的荀令根本没有想到,朝廷的援军会这么绕道益州城的西南。他本以为,这些人会从东北面进攻,而且这也太快了。两天前他们离益州还有四百里,就算是急行军也才到益州东北。大军来势汹汹,他毫无准备。此时益州守军见援军到了,也在城墙上放箭,照应援军。腹背受敌,荀令无奈,只得在亲卫副将的保护下逃跑。
兵荒马乱之时,他在人群中隐隐看到一个身影,面对十数人的围攻丝毫不惧,手中□□挥舞,杀伐决绝。他并没有看仔细那人的面孔,只是觉得这人很年轻。
荀令这个骁骑将军并不是白当的,领兵十几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就算是一时被云心念打得有点儿懵,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集结军队,边打边退。
云心念并没有命人穷追不舍,并不是因为穷寇莫追,要知道她以前和别人打架奉行的原则就是,能动一次手解决的问题,绝不动第二次。而是这些人太累了,两日不眠不休的急行军,再加之方才的一轮进攻,已然是筋疲力尽,不宜再追。
鸣金收兵,清点战场。
援军和守军各有一些损伤,不过不严重。敌军扔下了好几千具尸体在益州城外,加上被俘的,损失了将近一万人。
傍晚,云心念登上益州城楼,查看地形。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天黑了以后,她依旧没有回去,在仰望星空。
“秦王殿下。”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适应这个称呼。她转过头,见是荀令原来的副将。正好,自己有事要问他。
“孙将军,本王正好有事要问你。”她对孙副将略略拱了拱手说。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说你在荀令身边这些年的事儿吧。”云心念说,“重点说一下你跟他打过的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必须要了解荀令。她之所以打不过云恕,就是因为云恕太了解她了。
孙副将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略微想了想,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别看他是一个武将,讲起故事来语言生动,逻辑清晰。云心念手握着原本系在腰间的半圆形玉佩,一边听着孙副将的讲述,一边若有所思地敲着城墙。孙副将一直讲到半夜,才讲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