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 一口吃个吉祥年(1/2)
吃过团圆饭,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
夜里又下了一场小雪,院里泥地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白毯,矗立在院中的桂花树也被积雪压得微微弯腰。
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三三两两的小孩聚在一起,日头渐渐升起,炊烟袅袅。
南方初一早上是吃汤圆的,现在还没有后世软糯甜香的黑芝麻汤圆,又或者新奇的水果汤圆。
各家都是自家揉面团,然后包上赶街买的黄糖馅滚圆了——黄糖比白糖便宜,红糖更次,因红糖带苦,并不受这个时代的人们欢迎。
光景不好的人家,一年连这一顿白面都拿不出来,要用地瓜面掺着做汤圆。
张时来看着锅里足有小拳头大的莹白汤圆,不由得一时发怵,这……这玩意儿怎么和自己以前吃的完全不一样?
经过系统科普,她才了解了当地的习俗,原来这个年代没有机器打的小汤圆,为了防止“露馅”,汤圆都要包的大个一些。
而且包大点,也好在汤圆里放硬币。
包了钱币的汤圆随机散落在锅里,一般来说,都是包六个带硬币的,寓意六六大顺。
吃到的预示着一年都有好运。
张时来也觉得新奇。
她重生前家在扶南,和原主这边风俗不一样,扶南那边初一早上吃的是很丰盛的,越丰盛越好,还要吃鱼,象征着年年有余。
陈锦苏很早就起来揉面了,这做汤圆是在老两口用的大厨房,也是准备年夜饭的厨房里做的。
汤圆要自己来端,自己来舀,这样吃到钱币了才算着数——不然要疑心是做饭的人偷偷做了标记。
张时来眼睛一转,瞥了眼锅里,随手舀起两个汤圆。
这吃汤圆也是要一大家子一起的,三家人合坐在堂屋里,初一早上这顿可不必讲究“女人不能上桌”,摆了两张桌子,一大家子齐聚一堂。
张国海一家和老两口坐一张桌子,张国山一家坐一张桌子。
昨夜吃团圆饭时,两兄弟因为暴露了各自内心的龌龊想法,打了一架,都挂了彩。张国海眼睛肿起来,一圈紫黑淤青;张国山也没好到哪里去,牙都碎了一颗,被对方一脚踹在小腹,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当时两兄弟可把端菜进来的何桂花和陈锦苏吓坏了,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张爷爷一拍烟杆,烟灰洒出一道弧线,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分家!”
分家就分家!
可……总得把年过了,这年还没过完倒把家分了,这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
老一辈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要让人知道两亲兄弟见了面跟仇人一样,不得笑死个人!
张国海怒目圆睁,盯着张国山的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火,心里又是惊又是怒的,惊的是,自己曾经以为是软面团儿——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的大哥,竟然心机如此深沉如此恶毒!
他想起七岁那年,似乎是夏天,大哥也不过十来岁,爸妈都上工去了,大哥就诱惑他——“小海你看,那桂花树上有鸟窝诶,你想不想上去掏鸟窝?”
桂花树的树干有两人环抱那么粗,像一根粗大的柱子,笔直地插向天空,树干撑起巨大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巨伞,阳光刺眼,斑驳树影,墨绿的树叶边缘还有小小的锯齿。
那时,院里经常有乌鸦哇哇的叫声,想是有乌鸦筑巢在树上了,乌鸦一般把巢筑在高高的树杈上。
成鸟白天是不在巢中的,鸟巢里现在应该只有嗷嗷待哺的雏鸟。
刚掏出来的雏鸟多半还不会飞,可以用棉线拴了鸟腿,拖在地上玩。有时会磨得雏鸟腹部被地上尖利的棱角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淋淋的内脏都露出来。
又或者鸟已经能飞了,孩子就牵着绳跟在后面跑,嬉戏打闹,还要比谁的鸟飞的更高。等天黑回家了,就把鸟绑在板凳腿上。
不过很少有鸟能活到第二天,基本上第二天来看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冰凉了。
这是那时村里男孩热衷的“游戏”。
张国海还是小孩,听了心动,便拍着手说好,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鸟巢只有手掌大小,藏在层层绿叶中,在下面倒是可以看得清楚,爬上去却是一团瞎,叶子搔着身上怪痒的。
张国山便在下面喊“左、左,再往右一点,对,拉住上面那根树杈——”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到乌鸦窝了,雏鸟腹部已经长出了黑色羽毛,乌青色的脚爪,只有嘴是红的,张着嘴叽叽喳喳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模样……
张国海高兴极了,用力一抓上面的树杈——
“喀嚓——”
树杈突然断裂。
“啊——!”
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院子。
身体极速坠落,伴随着和大地接触的“嘭”一声,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爸妈焦急的面庞和遮不住的黑眼圈。
……送来得及时,下坠的时候又被树叶挡了一挡,就是浑身疼痛得厉害。
本来小时候他是村里最聪明伶俐的,打小过目不忘,学啥都快,家里父母都觉得他将来有大出息,没成想那一摔留了个后遗症——记性不好。
读了个小学就没读了,老老实实回家务农。
现在突然得知,当年……当年那件事可能是大哥搞的鬼,他怎么能不怒?怎么能不找那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拼命?
张时来感受到她二叔的怒火,撇了撇嘴,这个家的很多恩怨她其实也不了解,不过看她二叔这样子,想来是她爸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她摇摇头,恶人自有恶人磨,夹起汤圆咬了一口,却哎呦一声,吐出一颗乳牙,疼得眼角泛泪花。
定睛一看,汤圆里露出了半截灰色,一枚“伍分”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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