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原来去世了……”赵煊脸上很有几分遗憾，“既然无缘得见主人，便只能多欣赏欣赏这副美景了。”

说话间，池对岸摇摇摆摆走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她身量未足，脸上稚气未脱，手里拎着个小竹瓢，蹲在松树下，从池里舀水去浇灌松树。

赵煊笑了：“这小姑娘怎么有点呆，从池里舀一瓢水再走过去浇树。她为何不用个容器盛满水再去浇树，岂非省时省力得多。”

云玳脸色变了变，道：“她是我三婶所生的女儿，天生就有些傻的。”

“原来如此。”赵煊了然，“神仙眷侣也难免留有遗憾，可见世间的事实在难以圆满。既然见不到父母，总得见一见这位云姑娘，也算不虚此行。”他突然抓住云玳的手将人半揽在怀里，接着腾空而起，在碧澄池面上轻点借力，如一只锦蝶般轻轻落在了对岸。

云玳被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落入了对方怀里，陌生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她还未及脸红，赵煊已经顺利降落，松开了她。

云玳的脸顿时红透了。但那搅动她芳心的男子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嘻嘻的弯下腰问另一个姑娘：“小妹妹，你在做什么？”

云珀从昨日恢复正常后就一直心烦意乱，但偏偏上下左右都找了一遍也找不出原因来。突然恢复的神智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反而是这若隐若现的异样情绪和应该如何向家人挑明自己已经恢复这些问题让她烦恼不堪。在屋里待不住，索性如往常呆傻时一样出来给松树浇水，正干着活，头上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她抬头，只见一个一身贵气的青年男子笑眯眯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正好吹在她头顶。

她默默往后挪了一步，才回答：“浇水。”

“你为什么不用个桶或者盆来装水，岂不省事？”

云珀低下头：“我娘的桶用坏了。”

赵煊愣了一下，再看看她手里破旧不堪的小竹瓢，拐了几个弯才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只用你母亲留下的遗物来浇水，用坏了就没有了，你不会用新的替换。”

“嗯。”

“可若是连这个小竹瓢也用坏了，那岂不是再没有东西浇水了？那松树不就干死了？”

云珀竖起手指指向天“爹爹死了”，又指了一下“娘也死了”，再放下手指向松树“松树也死了”，再手指朝内指向她自己“我也死了”，最后叹了一句“都死了”。

云玳忍不住眉头一厉：“什么死死活活的，休要冲撞了贵客！”赵煊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皇子间的暗杀，她不想对方听到这个犯忌讳的字后有什么想法。

赵煊摆了摆手：“不打紧。”他站直身，“都是傻话，看来真是个傻姑娘。”

“我不傻。”云珀抬起头，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傻。”

赵煊倒是很温柔地应她：“好，你不傻。你聪明透彻得很，比这世上的人都明白。”

云玳上前拉住赵煊：“十六哥，咱们去别处逛逛吧。”说着就把人拽走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云珀才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世上谁不会死呢？人会死，树会死，我也会死，这是傻话吗？”她抬起手打算抚平方才被对方气息吹乱的头发，电光石火间，一个疑问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手僵在了半空，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云珀停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臂都僵硬了，才缓缓往下挪，一寸，一寸，还沾着泥土的手指慢慢落在了额前，眼前，鼻前，最后，横在了自己人中处，仿佛石头一般停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起，她自恢复神智后一直觉得怪异却说不出哪里怪异的原因终于找到了，确定了。

她没有呼吸。

从水里被救上来以后，她的胸口就再也没有起伏过了。再摸一摸左胸口，期盼中的跳动也没有出现，那里沉寂得仿佛一块石头。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能说能动？我现在算什么？活死人吗？还是什么妖孽？好不容易才变回正常人的小姑娘惊恐万分地想。她扭头看了眼自己落水的临碧池，咬咬牙，丢开竹瓢，又跳了下去。

数十里之外的客峰，盘腿坐在一株参天大树树枝上的白三猛地睁开了眼，右手迅疾如风往虚空里一抓，但还是慢了一步，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皱起眉，喃喃道：“这处小世界果然有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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