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前冷雪后寒（1/2）
第五十七章·霜前冷雪后寒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 老太太这院里又不像香雪海那样, 于廊下燃着两个大铜鼎, 那站在帘外回话的颜欢, 这会儿早被冻了个透心凉。
而因为两位姑娘平常都只在太太面前，很少往老太太这里来，且析二爷跟两个妹妹之间的感情几近于无，两个姑娘无事也不来二爷这里，因此，其实颜欢对这两个姑娘的感觉都挺陌生的。
如今忽然听到二姑娘这替她抱不平的话，颜欢忍不住就回眸瞅了一眼那位二姑娘。
只是，她的眼只在二姑娘身上停了不到一秒, 那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被两位姑娘身后站着的少年人给吸引了过去。
便是此时那些丫鬟们没有冲着那个少年叫“三爷”，颜欢居然也能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身份——不得不说, 国公爷的基因实在是太过强悍，不说那四爷长得简直就跟国公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这位庶出的三爷, 竟是比那位四爷还要像国公爷！
颜欢甚至觉得, 如果给三爷粘上点胡子，再把这少年的个头儿拔高一点, 那活脱脱就是国公爷的孪生兄弟了！
而这么一对比, 颜欢忽然间就有点明白, 为什么国公爷不太喜欢那原本居长的嫡出二爷了。
二爷林析的五官虽也有五分类似国公爷, 可跟这几个兄弟一比, 他就是那个长得最不像的了。
想到这几兄弟的相貌, 颜欢脑海里似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偏偏这时候那位三爷正好开口说了话，便叫那念头如水里的鱼儿一般，只闪了个尾巴，就再没影儿了。
偏颜欢又有一种感觉，那应该是个挺重要的想法……
只听三爷问着颜欢道：“欢颜站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屋里的老太太早已经听到了禀报，便在帘内笑道：“快进来，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别冻着，回头写字手就颤了。”
三爷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两只眼睛却一直在看着颜欢。而虽然没人回答他之前的问话，他一个转念间，便也明白了欢颜为什么会在帘外而不是帘内。
于是三爷一边从手腕上解下一串十八子菩提手串递给颜欢，一边笑道：“是了，昨儿你去了那种地方。”
又因见颜欢愣愣地看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手串，这孩子便极自然地拉过颜欢的手，直接将那手串套上了颜欢的手腕，笑道：“这是年前跟老师去伽蓝寺的时候，寺里方丈给的，说是特别加持过的好东西，如今倒正合你用。”
话毕，他冲着颜欢挤了挤眼，这才笑眯眯地带着大姑娘和二姑娘挑帘子进去。
那大姑娘一向似木头人儿一般，倒并不在意三爷的举动，只二姑娘斜眼看了看颜欢，对走在前头的三爷道：“三哥哥好大方，我也爱这手串，原还想跟三哥哥讨要的，偏你倒给了这丫头。”
说话间，锦帘落下，便叫颜欢看不到那兄妹三人的动静了。
只听三爷在里间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派人再去伽蓝寺里特为三妹妹请一串来便是。”
老太太并没看到外间的事，便问道：“怎么了？”
便有丫鬟笑着把三爷送欢颜手串的事给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还没开口，就听得方老嬷嬷笑道：“果然三爷最像老太太，从来都是个心善的。”
老太太也哈哈笑道：“这孩子最是念旧了。不过因为他小的时候欢颜也曾侍候过他一场，他竟就记着那丫头的好了。”又反过来说着二姑娘，“倒是你，如今被你们太太养得愈发小家子气了。什么没见过的好东西，竟还跟个丫头争。”
因有帘子挡着，颜欢不知道二姑娘此时是个什么表情。不过想也知道，只怕等这位二姑娘出来，对她是要没个好脸色了。
屋里的老太太才不管二姑娘的想法呢，只对三爷道：“那是方丈赐你的好东西，你自个儿留着便是，怎么倒给了人？”
三爷假模假样地念了声“阿弥陀佛”，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这可就着相了。这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寺里多的是。不过是借着方丈的手递给我，才显得这一串跟其他的不同罢了。老太太若想要，回头我亲自去那寺里请两串回来献给老太太，可不比这一串更显得我心诚？”
老太太哈哈笑道：“我要那东西做甚。”又扭头对方老嬷嬷道：“瞧瞧这小人儿，两个月没回来，这张嘴倒更能说了，竟连我都编排了起来。”
方老嬷嬷凑趣道：“这才是三爷跟老太太亲近呢。换个人，您老倒看看三爷可还是这副惫赖相儿？早装出个少年老成的状元郎模样了！”
却是说得老太太又是一阵大笑，道：“可是呢！亏得这家里还有个他，若全都是他老子和析哥儿那德性，可不得活活闷死我了。”
众人听了，也都跟着一阵陪笑。
那廊下的颜欢一边听着屋里的笑声，心里则忍不住一阵感慨——都说这家里最得老太太看中的是二爷林析，可老太太待析二爷的态度一向都是有板有眼，再没有像她待三爷这样的亲切和蔼……
便是没有过多少正常的家庭生活经验，颜欢也能判断得出来，老太太待三爷，才是寻常人家祖母待孙儿的态度。而反观老太太待那析二爷的态度，则与其说是什么祖孙情，倒不如说是一种资产的投资了。
因老太太话里提到二爷，作为弟弟的三爷便又趁势问起析斯亦的去向。
老太太道：“他和你不同，你是打小就知道要上进，他是经了这一难，如今才刚知道要上进罢了。这不，去学里了。”
帘外的颜欢听了，却是不由就想起析斯亦去上学前，老太太特意派人来传话，叫析斯亦今儿不用去给她请安的话——她以小人之心度人，总觉得老太太可能不仅忌讳着她，同时也忌讳着那同样也去过停尸房的“析二爷”……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得老太太在帘内又叹道：“年前我请人给你们兄弟算了算，老神仙说，你二哥哥今年流年不好。偏你老子不信这些，倒叫你二哥哥吃了这许多的苦头。我就想着，族学靠近祠堂，且里面还供着孔圣人，哪怕叫你二哥哥在族学里白坐一天，一来也能求个祖宗的保佑，二来，也能叫孔圣人帮你哥哥镇一镇身上沾染的邪气，左右总是件好事。”
——瞧，果然如此！
颜欢正在那里感慨着老太太对二爷的“宠溺”掺了多少的水分，便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老太太的嘴里蹦了出来。
老太太说：“我原还想着，你二哥哥这里正不好着，偏欢颜又去了那种地方，多少总要讲个避讳才是。我正想着要叫她挪出去几天，又怕你二哥哥那里不得人手使唤，倒委屈了他。正为难着，你恰给了她这么个压邪去祟的好东西，也算是你对你二哥哥的一片心了。”
三爷接话道：“既这样，不如我去寺里再替二哥哥求一串来吧。”
老太太忙道：“这天寒地冻的，要你跑什么。”又吩咐着人道：“既然你们三爷说那伽蓝寺里灵验，便叫人去多求几串回来……”
那原被老太太拿话压了一头的二姑娘，这会儿许是缓过了劲儿，或许还有想跟三爷老太太套近乎的意思，便也跟着笑道：“那我和大姐姐可得多要几串，也算是三哥哥待我们姐妹的一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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