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娘的幽怨(1/2)
第九十二章·夏二娘的幽怨
在颜欢的印象里, 三奶奶可以算得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哪怕她偶尔也会跟书里的林妹妹一样, 在三爷面前耍点小性子, 总的来说, 三奶奶并不是个爱无理取闹的人。
所以,颜欢有些看不明白了,不过是“她爹”顺手护送了一个寡妇回娘家, 哪里就值得“她娘”这么大吃起干醋来。
直到第二天,这位“夏家二姑奶奶”居然又上了门,且赖老嬷嬷再次差人来请赖三爷去前头会客,且同样还是只点了三爷的名, 并没叫上三奶奶,颜欢才知道, 事情果然有古怪。
这一回, 三奶奶都懒得跟三爷说什么怪话了, 只冲着三爷一阵冷笑。
三爷也是一脸的讪讪,便对来传话的婆子道:
“怎么又叫我去?昨儿我是不好跟珠……不好跟二娘明说,可背后我都已经跟老太太交了底了。不是我不肯收那孩子, 实在是那孩子资质太差,不是吃这一行饭的材料。你去回老太太, 就说我这会儿有事, 走不开。”
于这个时代里的人来说, 女子的闺名是不好随便叫的。哪怕赖三爷和这位夏二姑奶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打小就叫她“珠儿”, 这会儿却也只能称呼她一声“二娘”或者“二姑奶奶”了。
至于那位夏家的二姑奶奶, 夫家姓白,原该被人称一声白夏氏才是。可因她跟夫家闹翻了,便不肯再从了夫姓,只让人称呼她的娘家姓氏。坊间诸人都称她一声“夏二姑奶奶”。略亲近一些的人家,则以排行称她一声“二娘”。
三爷这声半天“珠儿”和一声“二娘”,顿时引得三奶奶往相反的方向偏了偏头。
而那传话婆子,则拿一种不明的眼神偷偷看向三奶奶。
三奶奶感觉到这视线,当即就被这婆子的眼神看得一阵气结。偏她还不好发作,便回头对三爷假笑道:
“三爷这话说的!谁还生来就知道怎么拿筷子吃饭了?不都是一点点教出来的。何况,上门就是客,老太太叫你,自然有老太太的道理。我看三爷还是赶紧去吧,别叫客人干等着,”
又拿眼横着那传话的婆子,冷笑道:“也别叫老太太以为我们这里有什么事绊住了你,倒白替你担一回心。”
三爷噎了噎,对三奶奶陪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三奶奶冷笑:“我跟那位二姑奶奶又不熟,何况老太太也没叫我去陪客。”
三爷不禁一阵搓手。
而对于三奶奶的做法,颜欢心里其实颇不赞同。不管三爷跟那位“夏二娘”之间是不是真有点什么,三奶奶这态度,就等于是把三爷往对方那边撵了!
于是她主动站出来,装着个小女儿的娇憨模样,抱住三爷的胳膊笑道:“我娘不去我去!”
“你去做甚?!”三奶奶颇不愿意让她去。
“我去听我爹跟那个夏家二姑奶奶聊南边的事啊。”
颜欢眨着一双眼,假作无辜状,“娘对南边的事不感兴趣,我可感兴趣着呢!”
话毕,她还故意皱着鼻子看着三爷一阵笑。
三爷心里应该也是很乐意有“女儿”这么个挡箭牌的,便伸手一点她的鼻尖,笑眯眯地带着她一并去了赖老嬷嬷那里。
而赖老嬷嬷,却显然是不太乐意看到颜欢这么一条小尾巴。
刚一看到她,赖老嬷嬷就皱眉问道:“你怎么也跟来了?”又道:“这里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夹在中间做什么?去找你姐姐妹妹玩去!”
颜欢嘻笑着看向三爷。
三爷则仿佛没听到赖老嬷嬷的话一般,拉着颜欢来到堂上一个面相陌生的女子面前,对颜欢笑道:“这是隔壁夏家的二姑奶奶,你且叫她一声姑姑吧。”
颜欢依言叫了人,赖三爷却并没有如赖老嬷嬷所期望的那样遣走“欢颜”,倒是拉着“女儿”坐到一旁的客座上,扭头对那位坐在赖老嬷嬷身边的夏二娘笑道:
“都怪我,昨儿没能把话说清楚,倒叫二姑奶奶今儿又跑一趟。”
又道,“其实我们这一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天天跟账本数字打交道,一个不留神就是一个天大的漏子,怕是把一家子折进去都未必够赔的。你家大龙虽机灵,可我瞅着,他对数字算筹之类的东西,到底还是缺了点灵性。只怕就算勉强跟了我,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我看他待人接物,倒颇有他姥爷的几分神韵,二姑奶奶与其把他送到我这里耽误了,倒不如让夏老爷子费一费神,好好栽培他,将来定然是要比跟着我更能有出息。”
三爷说话间,颜欢则一直偷眼打量着那个和“她奶奶”相对而坐的“夏二娘”。
那是一个年纪和三奶奶不相上下的女子,生得高鼻大眼,个头儿仅比赖三爷矮了半头。
这女子的五官相貌可以说生得极是大气,偏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南方生活久了的缘故,却爱学着南方女子的时尚,把她那双铜铃般大眼睛上方的两弯眉毛,竟给拔成了细溜溜的两条线,却是不由就叫人想到一个成语——东施效颦。
于是乎,颜欢对这位夏珠儿夏二姑奶奶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人的品味比起三奶奶来差远了。
而,自这位夏家二姑奶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起,便又叫颜欢看出,这位不仅没什么品味,还是个“祥林嫂”。
只是人家祥林嫂对自己的命运是逆来顺受,从不怨天尤人。这位则似乎认为,她的不幸都是别人造成的,所以她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包括身边诸人,都抱有十分不满和怨念。
且,此人的话还让颜欢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位夏家二姑奶奶觉得,她之所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隔壁邻居”赖三爷也得负起一部分的责任来……
颜欢发现,可能是因着三奶奶的态度,叫三爷总刻意和这位“青梅竹马”保持着距离。
偏他这里守着礼,那位夏二娘却明显不乐意他俩之间有这样一种距离的。
自她和三爷进来后,夏二娘的眼就一直落在“她爹”身上,连赖老嬷嬷说颜欢的时候,夏二娘的眼也没肯从三爷身上移开过哪怕一秒的时间。
直到三爷这般委婉地拒绝了她儿子要拜师的事,夏二娘才略收回一点那热辣辣的眼神,只作愁苦状,拿帕子拭着没一点湿意的眼角,叹道:
“我何尝不知道,我家大龙就跟他那死鬼爹一样,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怎么说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能就这么不问他了呀。三哥您说的是,其实我也想过,让他跟着我爹学本事。可我家那点情况也不瞒三哥,我那几个兄弟原就嫌我寡妇人家不吉利,要不是我身上还有点钱,只怕他们都不肯点头让我住回家来。我爹我娘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只偏心着他们那几个孙儿孙女,又有哪一只眼睛肯多看我们大龙一眼。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也不会恬着脸求到三哥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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