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法救人(1/2)
直觉告诉陆钧,最近洛陵县里外乡人的增多, 和陆茗的失踪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但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实在是想不出来。
陆钧心里一团乱麻——常晓成满脸怒火, 安材又哭个不停, 他很难集中精力思考,但是他努力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这个时空如果人走丢了该怎么做他并不知道, 但是在现代社会,寻找一个失踪的人, 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把人找回来的机率就减少一点。
陆钧定一定神, 对他们几个道:“咱们坐下, 好好商量——安材,你先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无论巨细,全都告诉我们!”
安材使劲点头, 然后开口道:“就是咱们从沂源村回来的第二天, 少爷你去社学读书了,下午头上, 三房、四房里的太太到咱们院子找太太说话, 小姐跟我说, 安材, 我听说大房今日叫人买了些枇杷果子回来, 趁几房太太都在,我去厨房要些,那东西生津养肺,娘老是咳嗽,吃些就好了。”
“然后,她就叫上三房里的丫头一起去了,没一会儿回来,对我道:‘你猜我瞧见什么?大娘涂脂抹粉的,坐一顶轿子悄悄从后门出去了。我若不是见厨房没人出去找人,我也不会看着的。’”
陆钧皱起眉头,道:“她看见大娘从后门出去?这是为何?”
因为常氏毕竟是常晓成的姑姑,常晓成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替她辩解道:“这……或许她去我家了?”
陆钧摇头道:“大娘平日没少去你家里,何必要避着别人,更何况她还精心打扮,去你家中,她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
说到这里,陆钧看着常晓成,道:“常晓成,这可关系到茗儿的性命,你若是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们!”
常晓成猛的站起身来,指天画地的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大姑就算在我们家,她也是霸道得很,说一不二。她的事除了她身边那个丫头秋什么月的,别说我,我爹也不敢问。”
陆钧点点头,道:“你先坐下。安材,你接着说,小姐跟着大太太的轿子,你可知道她跟到哪里去了?”
安材道:“这个我知道,她去了绸缎铺子。我那天不是告诉少爷了吗,黄家要纳妾,想从咱们家做一批新衣裳,大房太太这几天都去铺子里头,看着她们做衣裳去了。”
陆钧一听“黄家”二字,心里警铃大作,忙紧接着问道:“这接连几天,她都是去了那里?!”
安材点头道:“应该是的。其实,那些衣服裙子,大都是四太太做的,四太太手巧,都是大太太把衣服样子花色带回来交给她,她做好了,大太太再带回铺子里给黄家看去。”
陆钧又想了想,问道:“你就知道这些么?小姐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安材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一句,我听得不清,也不明白。”
陆钧道:“快说!”
安材一边想,一边道:“小姐今天出去的时候,自己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爹就是被他们害的’,还有什么‘不能再害了大伯’之类的,我当时觉得特别奇怪,就记下了。”
这话说的陆钧又是心中猛的一震,难道他爹的死,还和大房有什么关系?!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这么大的事情,陆茗怎么会完全没有对他和赵氏提过一次呢?
他又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事情关系重大,陆茗才不敢轻易说出口,或许她是想有了确实的证据之后,再和其他人好好商量对策。
陆钧沉思片刻,对其余几人道:“茗儿既然是去了绸缎铺子,那么,她极有可能是在铺子里不见的。我今天在那门口见着的那名小厮,不是我们陆家的人……晓成兄,你认得他么?”
常晓成摇头道:“我从没见过,但那人面貌凶恶,不像个好人。”
陆钧道:“好,我们就先回铺子里去找找试试!”
再次来到洛城街上,几人完全没有了方才去听书时候那种悠闲愉快的心情。陆钧匆匆走在前面,常晓成脸色铁青,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让我知道是谁绑了茗儿,我非揍死他不可!”
不到片刻,他们就到了陆家绸缎铺前。陆钧却没靠近大门,反而往后面绕去。
常晓成道:“不进去找么?”
陆钧道:“若是有人把茗儿藏起来了,我们几个孩子贸贸然闯进去,他们会告诉我们茗儿在哪儿吗?“
说罢,陆钧打量了这铺子的后墙一阵,这绸缎铺是他祖上留下的,占地不小,后面还有个花园。这是因为来这里做衣服的多半是这县里的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有时候就在这铺子里说说话,喝喝茶,边聊天边等着里面去拿布料,选衣服样子。
陆钧回头对常晓成道:“我和安材进去,你和阿源在外面等着。这是我们家的铺子,我们两个万一被人撞见,只说是爷爷让我取衣服的就好。”
常晓成心里着急,但也只能点头道:“行,那你们快去。”
然后,他和李尚源蹲下,让陆钧和安材站在他们肩膀上往里面看去。见那花园里空无一人,陆钧对安材微微点头,两个人按住墙头使劲一撑,跳了进去。
他们跳进来的这里正是花园的一个角落,今天新翻了泥土,地上松软软的,他二人蹭了一身泥,倒没摔着。陆钧什么也顾不的了,起来后就沿着墙边,往那半开的后门里靠。
他正走到一半,忽然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陆钧急忙一伸手把身后的安材挡住,回头轻声对他道:“那边亭子里,有人!”
这花园中间确实有个亭子,四周花木掩映,还有一汪池塘,陆钧小时候来过,全都记得。那边传来的声音时高时低,他怎么听,也听不清楚。
陆钧对安材做个手势,让他等在一棵高大的槐树后面,然后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往亭子那边摸了过去。
这亭子建在个青石的基座上,高出地面一截,飞檐凌空,雕饰精美,十分古雅别致。然而陆钧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十来步的路,因怕被旁人瞧见,他前心后背都湿透了,才挨到那青石砖旁边。
陆钧屏息凝气,只听一个男子声音细悠悠的,拿着官腔,道:“我侄儿前几日在街上出了事,况我听说陆锦的爹要回来了,这段时间咱们两个就先不要相见了吧,等过了这一阵子,我再派人过来给你传信。”
这声音陆钧听着陌生,但下一个他却不会认错。一个中年女子有些慌张的道:“我方才不是说……”
这女子正是陆钧的大伯母,常氏。陆钧听了她的声音,并没觉得特别惊讶。谁知,那操着官腔的男子打断了她,道:“那事休要再提了!我说了多少次,陆家家老二的事情,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以为自己搭上了个贵人,呵呵,谁知道却是个催命的,只是事到如今,那东西还是没有找到,罢了罢了……不说这些。”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至于陆老大,他和你毕竟是拜过堂的夫妻,陆家的长子,你要谋算他?你不怕那陆老头和你拼命吗!”
陆钧浑身一颤,险些跌坐在了地上。看来,这就是陆茗说过的那两句话的意思。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明白,常氏为什么对陆家有这么滔天的仇恨呢?!
他双手紧紧扣住一块凸出来的青石板,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听他们说话上。却忽然听见亭中“咣”一声响,一个圆凳骨碌碌朝自己这边滚了过来,吓得陆钧急忙蹲下,生怕被上面的人发现。
好在,那两个人都没有走动,常氏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陌生,又尖又急,听上去刺耳的很。她脱口而出,道:“自从我嫁到陆家,家里还有谁比我更辛劳,还有谁比我干的活儿更多?!我这一辈子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未出嫁时拉扯两个弟弟,让他们都活得体体面面的,沂源村十年里就出了阿仲一个秀才,你说说,若是没有我,他能中秀才么?!”
常氏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再去打听打听,沂源村里,有谁不知道常家的姑娘又能干,长得又美?当年我在清河边上洗衣服,哪个路过的不多看几眼?给我做媒的媒人说,像我这样的相貌,别说是嫁到他陆家,就是嫁个知县老爷,那也是绰绰有余!”
说着说着,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道:“陆兴璘那个天杀的贼货,他从前是跪在我家门口要娶我,别人要跟我说一句话他都不让,把我娶到了手,他竟然这么对我!我若是知道他是个爱动手的,我绝对不会嫁他!还有他们陆家一家人,一个个都是窝囊废,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还当自己是名门望族么?高不成、低不就,坐吃山空,没有我辛苦经营,他们早就穷的淌屎了!”
那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常氏却丝毫没有注意,还在自顾叫嚷着:“他们家现在早就空了,你顾虑些什么?!况且前一阵子,冯公公驾临咱们这儿,他是个老内相,又是什么矿使盐使的,你兄弟两个已经认了他做爹,在这洛陵县里,你们还怕哪个?”
陆钧已经猜出,这亭中的男子正是县里的黄主簿,而常氏早就和他勾结在了一起。陆钧无心再听下去了,他现在只想知道,陆茗到底去了哪里!
陆钧正在那里暗自着急,只听上面两人又争执起来,似乎那黄主簿道:“……到底是妇人见识,冯公公已经去了临清州,人走茶凉,我们黄家更要小心。况且,再过几日,你不知道谁要来么?!那皇上钦点的提学使,在满朝文武跟前说话都是有分量的。他是皇上的老师,听说如今皇上见了他也还要行礼……别说是冯公公,就是冯公公的爹,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太监不但有做官的儿子,还有当太监的爹?这可让陆钧大开眼界了。这时,常氏惊讶的道:“什么?提……提什么学?他不是十月来么?这才几月,他就要来?!”
黄主簿对此似乎也很烦恼,他不耐烦的道:“唉,人算不如天算!我二弟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他原本打算去蒙兴探望个在野的老臣,却因为那边发了水,才临时决定先来洛陵。不然你以为,冯公公刚来了两日,怎么就匆匆去了临清?!”
常氏这回觉察到了黄主簿的不快,她闭上嘴不言语了,亭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陆钧只听见一阵淅沥沥倒茶水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大概是气氛有点僵持,黄主簿开口轻声软语劝道:“丽淑,你也知道,我黄家上下,兄弟两个辛辛苦苦经营到今日,确实是攒下了几分家财。我是上了年纪,可我弟弟侍妾前前后后也娶了四、五房了,到头来只有长义这一点骨血。他现在躺在床上,你叫我这做大伯的,怎么有心天天出来和你相会。”
说罢,他的声音一变,带着几分暧昧,道:“当然,你还年轻嘛,若是咱们能有个一男半女,我哪里还会在乎长义那个惹事精!”
常氏一听,语调马上就变轻快了,笑道:“这是你说的,我怀锦儿前服的那药,过几天我再让秋月去配些,保管给你黄家添个男丁。若是有了你的孩子,你可要娶我进门,我在该死的陆家,呕尽了心血,却挨尽了埋怨,我现在日日的在那死老头子面前低伏做小,若不是为了锦儿,我忍不到今天!”
陆钧满腔怒火,那两人却又你侬我侬了一番,听得他直想吐,最后,黄主簿道:“你放心罢,待冯公公交代的事办妥当了,你……你有了喜讯……”
他还没说完,亭子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钧吃了这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不过他马上发现,这声音是从亭子的另一侧传来的。
他平息凝气,只听有人道:“老爷,常太太……”
黄主簿出声训斥他道:“教你在外头守着,方才做什么去了,上下都寻不到你!”
那人挨了训也不辩解,反而“嘻嘻”一笑,道:“老爷,您是不知道,这回,冯公公吩咐的那一件事,可有着落啦!”
亭子里头传来了几声杯盏相碰的脆响,仿佛是黄主簿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缓缓坐下了,训斥道:“你个狗奴才,若是胡扯,小心二老爷那里的夹棍!”
那人却似乎胸有成竹,道:“我跟老爷这儿打下包票,老爷您还不知道么,二老爷哪里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我没见着过,我方才绑的那个女孩儿,别看年纪小,那模样却是千个万个里头也挑不出的。”
陆钧又激动,又气愤,激动的是陆茗的去向终于有了着落,气愤的是这件事果然和常氏有关。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跳上去和那人拼命。真是怎么算也算不到啊,看来,陆茗就是被这个混蛋绑了!
冷静下来之后,陆钧忽然意识到,似乎这个人并不知道自己绑的是谁,而常氏和黄主簿应该也不知道,而且,那奴才之所以绑了陆茗,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陆茗应该是安全的,第二,这整个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常氏知道自己和陆茗发现了她与黄主簿之间的无耻勾当!
他们必须在常氏见到陆茗之前把陆茗解救出来。可是,陆茗到底被关在哪里呢?!
陆钧咬着牙继续听了下去,只听黄主簿道:“哼,你二老爷为了找这么个绝色佳人,把洛陵县上下都翻遍了,你有什么本事,从哪里寻着的?”
那奴才道:“哎呀,老爷和二老爷有福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这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估计是到咱们铺子里来做衣裳的,我一瞧见,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就把她迷晕,用常太太的小轿子运到咱们那地方去了——我恂思着,横竖是个丫头,又不是小姐,那主人家找不到,还能如何,再花几两银子,买一个就是。再说,丫头跑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谁家嚷嚷出来丢人呢?不信老爷您瞧着,保准连个动静都不会有的。”
这回,黄主簿好像是满意了,“呵呵”的笑着,“嗯”了一声。
说罢,似乎是对常氏道:“那地方还安全罢?你兄弟知不知情?”
常氏见什么冯公公的事情有了眉目,也开心的笑道:“你不信我?我兄弟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他去张大户家教他家小儿子做文章去了,一日日都不在家里。我那弟媳妇整天一副蠢样,就会烧火做饭。晓成用功的紧,不是在社学,就是在家读书。你放一百个心,尽管跟冯公公邀功请赏去罢!”
陆钧听了这一番话,那真好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心里不住想着,这回找到茗儿有希望了!
只是,这听起来又有些奇怪,难道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把人关在常晓成家里了?他确实记得常晓成家有个挺大的宅子,但是关个陌生的女孩儿在那里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他们家有人发现了呢?
这些他暂时还来不及分析,趁着亭子里的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轻轻挪动脚步,沿着来时的那一条小径,往墙边移去。
等他来到墙角下的时候,安材已经快急疯了,看见陆钧,他就感觉好像重获新生一样,脱口想喊,却被陆钧一把把嘴捂住,道:“快走!”
陆钧回头望了一眼,亭子被旁边的的树遮挡得严严实实,里面什么情形完全他看不到。但陆钧知道,眼下眼看就到用晚膳的时候,常氏肯定很快就要回陆府为陆锦张罗晚膳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和安材又往旁边移了移,靠着槐树,陆钧对安材道:“你先上去,快些!”
安材道:“少爷,你会爬树?!”
陆钧这会儿也着了急了,道:“不用管我,你快爬过去,找常大哥他们过来等着!”
安材不敢多问,手脚并用爬到树上,往墙外跳去。隔着墙听见“咚”的一声,陆钧自己也抱住了树干,三下两下窜到了树上。
他扒着在墙头,往亭子那边一看,隐约瞧见常氏和黄主簿推杯换盏,好不亲热,陆钧想到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一席话,其中还有许多他一时没法理解和消化的信息,许多谜团等着他去解开,他远远看了一会儿,把胸中不断涌出的种种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过身,往墙外跃了下去。
谁知道,安材和另两人怕他摔着,竟然一起在那里接着他,陆钧这一跳下来,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却把常晓成砸了个头晕眼花。常晓成捂着头,站起来就问:“怎么样啊阿钧,找到茗儿没有?!”
陆钧摇头道:“茗儿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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