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首场(1/2)
陆钧的脸好像在慢慢解冻,他的心脏也从一开始的狂跳中恢复了过来。他把纸从陆锦手中拿过来, 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方才确定纸上的字是真实的——文茵也有身孕了!
一瞬间, 陆钧耳边响起了常晓成和陆锦的欢呼, 陆钧连忙制止他们,道:“别忘了, 咱们现在还是住在陆怀这里,这件事情, 咱们最好是不要让别人知道。”
另外两人连忙噤声, 却不知此时门口的一名小厮,已经轻轻地挪动脚步, 往陆怀住的屋子里去了。
八月初九, 山东道的乡试拉开了帷幕。不到四更时候,考生们带着考篮,来到了贡院外的大门——龙门前面,等待着点名入场。龙门并非仅仅是一座大门, 而是有三个门, 事先已经公布哪一县的哪一名考生应该到哪个门口等待。并非所有的秀才都能来考举人,只有经过选拔排在前列的方才有这个资格, 山东道这一年来考的人比往常稍多了一些, 约一千五百人左右, 而这些人里, 最后能够名登黄榜的, 仅仅有五十几个。
陆钧站在中间那道门长长的队伍后面,耐心的等待着。他们几乎是一个月前就都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每天早起晚睡,因此这个时候还算是有精神。算是托了陆怀的福,他们也提前来贡院里头看过一次,陆钧对这贡院的排场颇为惊讶——不是因为贡院建的多么规模宏大,而是这一个个号房实在是太简陋了。他现在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好不容易一声炮响,开始开门点名了,陆钧被挤来挤去,终于挤到前头,脱得精光被搜查了一遍,又领了号和考卷,脑袋已经有些昏沉了。乡试考场里的号都是取自《千字文》——“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陆钧排到的是辰字第三号,他在军士的带领下走进那难以想象的考棚,只见一条条小巷子紧挨着,望不到头,每条巷子里都有一个连一个的近百个号舍,南方人把这号舍称为“矮屋”,因为这一间勉强能被称之为屋子的三面砌转,一面打开的房间窄小不说,还很低矮,像常晓成那样个子高大的,估计要窝在里面,肯定难受的很。
陆钧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辰字三号房。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盒子里,两边的墙上的砖垒的参差不齐,一蹭就扑扑的往下掉灰,到处都是尘土。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写出最关键的七篇文章,陆钧决定先把它好好打扫一下。他脱下外衣,将里面的尘土和蜘蛛网拂掉,好歹算是个能坐人的地方了,方才架上木板,将笔墨纸砚掏出来备好。虽然天还黑着,却已经热了起来,陆钧和临近的人都开始准备带来的厚厚的油布,以便天热时可以将这油布架起来遮挡阳光。然而,前后两条巷子之间也不过是一个人多一点的空间,这油布一搭上,陆钧可以预测,自己的号房里应该也就没有什么阳光了。
不断有考生从面前走过,但考棚的气氛比道试的时候肃穆了许多。因为乡试监督十分严格,每间号房前都站着一名差役,称为“号军”,所以没有人敢随便喧哗,况且,折腾了一早上的考生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大部分人打扫干净之后,马上坐下来,趴在面前的木板子上打起了瞌睡。
陆钧也试图稍微休息一会儿,但是狭窄的号房加上晃来晃去的木板,陆钧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睡着,只能往后仰着歇了片刻,身上蹭了多少灰土也顾不得了,再加上远处的更声一阵阵在考棚上方回荡,考生们个个唉声叹气,还没开始,就都想着怎么才能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陆钧平心静气,试图让自己的思想脱离开这个拥挤的考棚,他闭上眼睛,该想些什么呢?不知不觉中,他想到了远在洛陵的杨文茵,她腹中已经有了他们两人的孩子,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醒来,有没有想到自己正在这考场上紧张的等待?听说怀孕之后的头三个月会很难熬,她过去这段时间还好吗?想到自己没有在这么艰难的时刻,留在洛陵陪伴她,陆钧轻轻的叹了口气,但是,他心里的燥热正在消退,一阵阵凉爽的清风仿佛是那天晚上和杨文茵一起泛舟时她那滑润如玉的双手,在他心中缓缓抚过,让他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夏天的日头早早就露出了地平线,云端射出一片片橘红色的光芒。这一切陆钧都没瞧见,因为他已经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他听见号军的叫声在他耳边响起:“相公,快醒醒吧,题目出来了!”
陆钧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来,只见号军手捧上面传下来的写满考题的一张大纸,站在自己跟前。陆钧揉了揉眼睛,接过那纸一看,上面写的正是今天这第一场考试的七道八股文试题的题目。按规定,头三道是四书题,后面四道是经义,也就是五经题。虽然乡试考三场,但士子们都知道“三场重首场,首场重首艺”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考生到底能不能中举,很大程度上从提笔写完第一篇文章的时候就可以确定了。
因此,没有人急匆匆的下笔,考棚里长长的巷子里,一位位寒窗苦读的十年、数十年的士子都陷入了沉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陆钧。他已经把七道题目都看了一遍,由于考官出的题并不是特别偏,那三道五经题看上去不算陌生。三道四书题分别来自《孟子》、《大学》、和《论语》,第一道就是《孟子》题,题目取自于《孟子·公孙丑下》:“不待三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
陆钧铺开草稿纸,眼睛却一直停留在这第一道题上。估计考官也知道第一篇文章考生们做的最认真,所以,这第一道题的题目也是七道题中最难的。这并不算是一段意义完整的话,而是从孟子和别人的一段对话中截取了两句。正确的断句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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