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1/2)
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满天飞扬,上至诸侯王臣,下至贫民小儿。远在宸国边境之地的西域、蛮夷、戎狄……万国异邦纷纷送上哀悼之情,然,却都是借吊唁之名,领兵压上四方之境,谁都想从这个纵横天下的盛世大国中分一杯残羹冷炙。
永安王下令,所有边关禁封,凡企图接近宸国边界者,皆视为侵国,格杀勿论。
永安王坐镇泱泱宸国,麾下三军骁勇无比。龙武卫接管所有兵马、蛟龙营沿海密布、雄鹰师高占宸国顶巅。任万邦王侯如何虎视眈眈,也只能乖乖地趴在边境外,不敢轻举妄动。
稳定了外患,关起门来还有一堆内忧。
宸皇宫里,素白沉黑遮住了奢靡的金碧辉煌,贝阙珠宫、碧瓦朱甍,龙楼凤阁、琼宇金台,所有的一切都因国丧而失了往日的色彩。丧钟悲鸣,响彻宫闱,经久不息。各宫嫔妃、皇子素衣脱簪,跪于龙兴殿前哭泣哽咽;玄宏门内也跪满了悼丧的文武大臣,纷纷掩面而泣。
“主子,礼部已择吉时入殓了。”
永安王身披素衣,墨发披散,额间系一素白额带,明明是丧服,却在他身上现出超尘脱俗的绝美俊逸。丧期不宜遮目掩面,永安王美绝人寰的绝世美颜再现于世,令万物痴醉,令寰宇沉迷。
“何时?”
“今日未时三刻。”
郎黎黛眉一蹙,“这么快?”
血雨走近些,压低声音道:“不仅入殓快,连出殡都快,皇上的梓宫只在法华殿停驻十日。”
郎黎抬起美目,白雪映入浅色紫眸,“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主子,皇上晏驾竟未留下一道圣旨,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郎黎轻笑,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不放心太子,又担心珅儿年幼,没决定下来就死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可真有的闹了。”
对于主子这张从不避讳的嘴,血雨也是无可奈何的,“主子,我说的是你。皇上既然让你决定皇位上坐的是谁,那总该下旨说一声吧,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把你永安王置于何地啊?”
“本来就不关我事。”郎黎不悦,厌烦地别过脸去,看向红瓦飞檐上垂下来的冰柱。
“是是是,不关你的事。可已经有消息传出去了。说皇上让永安王决定宸国之主,还有说皇上早就留了密旨,就在你永安王手里。”
郎黎横了他一眼,厉声道:“放屁!要有密旨我还藏着?”
血雨忙点头,示意自家主子冷静下来,“所以说啊,现在外头可都认为永安王包藏祸心,吞掉圣旨准备自立为王呢。”
郎黎冷笑,“就那皇位,本王不稀罕。”
血雨语重心长道:“主子,皇位在您这儿不重要,那九殿下呢?”
郎黎脚步一顿,长袖下攥着玉佛珠的手暗暗收紧。
“他可需要一个皇位的庇护。”
确实,现下朝中主要分为两拨,太子郎宇和太傅刘顺章一党,九殿下郎珅一党。太子虽失宠于皇帝,囚禁于东宫,势力却比独得圣宠的九皇子要大得多。如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郎宇也不见得会输给只有十五岁的幼弟。一旦太子继位,与他共争皇位的九殿下会如何,不言而喻。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就是郎黎。他要是也有上位称帝的意思,这两位殿下就都是微不足道的。
血雨也知道,郎黎心中早有打算,他在京中布局已久,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天。他没有篡夺帝位之心,却不代表他只有自保之意。永安王其人,雷厉风行,手段果决,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如今种种,也必定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网还没收,不是因为没有布好,只是收网之人还在原地观望。
可事到如今,他的主子究竟还在犹豫些什么呢?
血雨叹了口气,道:“主子嫌麻烦,不理会朝政,在边关逍遥多年,守护我大宸万里国土,从未有过异心。可别人会怎么想?新皇会怎么想?你手上可有天下兵马大权,龙武、蛟龙和雄鹰又只听你的调遣,从古至今,哪个血气方刚的皇帝会留着一个叱诧天下、功高盖主的将帅?主子不会觉得新皇继位,还能让你永安王护着一个觊觎帝位的皇子周全?主子啊,老皇上说的没错,你得选。”
郎黎垂下美眸,沉吟片刻,轻叹道:“两年了,你这话唠子怎么还这么烦人?”
血雨一愣,不禁笑出了声,“主子你又嫌我烦,可别再把我扔出去两年了,这次该腥风了!”
“先前我让腥风找人给你配了副好药。”
血雨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主子还是很关心他的嘛。“好药?什么药啊?哎,主子,补身的吗?补什么?”
郎黎似有似无地笑了笑,“补气养血,三天禁语。”
“额……”血雨吞了吞口水,眼神惊慌地乱飘,“主子这……这就不用了吧?我、我不说就是了。”
郎黎不理他,背负着双手,漫无目的地走着。
血雨刚消停一会儿,又忍不住凑到郎黎跟前,不知死活地聒噪道:“主子,我我…我就一句,最后一句……太子那儿已经有动静了,九殿下也不是吃素的,您永安王的立场是不是该明确一下了?”
郎黎驻足,淡然若水,盯着血雨好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悠悠地说道:“明日我让腥风把药给你送去。”
“啊?!”血雨大惊,“不不不不不!主子主子,我我我绝对不说了,不说了,主子!别啊!我的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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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已过,圣上遗体入殓,梓宫停放法华殿,由僧侣诵经超度。颂歌经文,哭声阵阵,肃穆哀伤。
郎黎走进法华殿,呜咽哭泣明显一滞,多少双眼睛都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郎黎一掀衣摆,跪下,恭然行礼。
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一跪,桀骜不驯的永安王才是最真心的。猜忌、疑心、提防、怨恨……以往的种种都随着他的双膝落地,归入尘泥。
老皇帝这一辈子,争了,斗了,一生都在千方百计地布局、镇压、收拢皇权。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是那个高坐在无上尊位的帝王,不染一分尘土,高高在上,俯视万千;即便是死后,也得以诸多体面,青史留名,子孙送终,就算留下了什么遗憾残念,也该悉数放下了。一旦到了这一遭,生前身后,什么都显得不重要了。大时代的长河流动,无情地冲刷掉一个又一个痕迹。所有人的眼睛都会向前看,即使回望,也是短暂的停留。
皇上,五哥,小十九在这儿与你拜别……
“十九皇叔。”
郎黎闻言,轻抬美目,见太子郎宇正在他身旁侍候他起身。没什么不对的,虽说太子比他年长个两三岁,可他毕竟也是他们的十九皇叔。扶着郎宇的手,顺势站起。郎黎动作高贵优雅、流畅利落,完全没注意一旁正紧盯着他的九殿下郎珅。
“太子客气。”郎黎收回手,低声客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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