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2）

天公开恩，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阳胜于阴，诱得不少东西争先恐后地出来吸这阳气。杜景之命人列阵勾江中邪祟，不想天变得这般快，来不及收手，将那嵇山中浅眠的狂兽也勾了出来。</p>

施四死状惨烈，却让众人终于知晓了外丹一事不同以往，至此，惊魂未定下还留有几分不可置信。几位掌事者用法器化开了一片瘴，却撑不了多久，需得熬过这几天的阳胜于阴，待那瘴自己消去。</p>

不免有些胆子小的修士惊慌起来，一个接一个地找上方绝鹤，问他些有关嵇山的话。方绝鹤本对这地是有些了解，可自己死后过了几百年，又不太了解了，便开始了那套应付的说辞：“不晓得，说不出，别再问，要死了。”</p>

雾瘴覆盖整片山，吞天掩日，瘴漫风寒，还不知将会出现什么骇人精怪，恐众世家联手也难以收服。东营那边余下的世家也是同样想法，便在这样一个混沌的夜里赶来，集聚在一起。</p>

远远的，瘴被火符划开，成一团火红的云团，杜清之的面庞时隐时现，他身后跟着明庭众人，还有先至东营的众世家，阵势够大的，像来同他们兴师问罪一样。</p>

杜清之不管寒暑阴晴，总着那一身赤色袍子，头顶一发冠，手里握着杜家那把谛钦。他身后紧跟着一人，个子不高，面庞稚嫩，年纪不大，想来是他的幼子，杜如初。</p>

这帮人看也不看绕过了他们这群修士，直直向杜景之的帐中而去了。</p>

方绝鹤正想着那外丹与人头的各种因果，顺便享受着傅观止掌心的温度，只觉一道视线打在他脸上，久久不散，越来越急切。</p>

他抬头向那边看去，东营那边赶来的众世家中，有一人白衣蓝袍，挽了一发髻，凤眼微眯，也不知怎么就在人群中这般中意他，正紧紧盯着。</p>

方绝鹤觉得有丝熟悉，可仔细辨认后当真不认识，又怕是这身体十年前的熟人，恐万一找来谈些旧事，自己露了馅。</p>

“傅寻，挡一挡我。”方绝鹤低下头，往傅观止怀中钻了钻，想着给自己找个正当借口，编道：“那边有个熟人，我欠了他银子。”</p>

傅观止由着他钻了，也抬头看过去，果与那凤眼公子撞上了视线，两人互相看着，傅观止想起自己仍在装瞎，便错开目光，轻声问：“欠的多吗？”</p>

方绝鹤接着编：“……挺多，还不起。”</p>

傅观止陷入沉思。</p>

凤眼公子看不到方绝鹤踪影，不免意兴阑珊，不再向这边看，随着队伍走了去。</p>

方绝鹤微微抬起头朝那边看去，傅观止这时想通了，闷闷地道：“我于汴华、云中、弨洲、鄄洲关有些地，你若需要，可变卖了换些钱，我住不到。”</p>

方绝鹤：“……”</p>

他想了想自己那点可怜的盘缠，一路来省吃俭用的苦日子，替自己叹了口气，复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地？”</p>

傅观止：“买来的。”</p>

方绝鹤百感交集，恨自己活了两辈子都没攒下来一笔钱，他松开了手，听到兵器叮当碰撞声，转过身去。东营来的队伍已剩了末尾，姜家人正向这边而来，姜雁北自然而然脱离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方绝鹤，提着他的剑走了过来。</p>

“弗争，方才碰到你大哥了，他还同我问起你，怎么不和他打个招呼？”</p>

方绝鹤一震，惊觉这番方家也来了人，只不过自己从未见过那所谓的血亲，都是只记得名姓，不记得面目。他面色不改，看了看姜雁北，语声带着落寞道：“师兄，方家早已不再认我。”</p>

姜雁北拍了拍额头，“嘶”了一声：“话是这般说，你忘了前些年都是你大哥偷摸着寄些好东西给你？怎么也不该这样生疏，还是打个招呼的好。”</p>

方绝鹤点点头，心道不妙，便再问：“这般……大哥现今何在？”</p>

姜雁北这时抬起头，伸出手向后指去，指尖落在一处，方绝鹤与傅观止同时看去，姜雁北道：“我看你们仨方才互相看了许久，不该啊弗争。”</p>

果然，姜雁北指尖所指，正落在凤眼公子身上，这是方家最为出色的弟子，也是方绝鹤的大哥，大名叫做方钟胥，单字一个权的。</p>

傅观止看向方绝鹤，眼中带着疑惑，方绝鹤接过这道目光，没能编出后话，再如何，不认识自己大哥这点，是有些难以说清的。</p>

他道：“离得太远了些，未能看得清楚，他如今在方家阵营里，我贸然去，是添麻烦。”</p>

姜雁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方绝鹤肩膀：“弗争，莫想了，你还有师兄呢。”</p>

方绝鹤记挂着地宫中对正主的三句诺，可惜他记得清楚，却无用武之地，是有些伤怀，“早便释怀了，罢了。”</p>

姜雁北担心方绝鹤自己闷闷不乐了去，直接跳上来一步，同方绝鹤勾肩搭背，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样，你们同蓬门一起，见到那几个小娘子了吗？”</p>

傅观止被姜雁北隔了开，便松开了手，手心中空落落的，这股失落一圈圈地荡开在心田，他垂下了眼帘。</p>

方绝鹤便想了起来，给了姜雁北一肘：“蓬门小娘子是没见着，晁姑娘倒是见了，晁师游可是记住你了。”</p>

姜雁北的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这回换他闷闷不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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