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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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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了?”

“子时将至,快些。”

七月十五,至阴之日。

嵇山半山处,几辆裹着白布的槛车正沿着山路前行,车中不时传出碰撞声。前路忽遇石块,车辆颠簸时,白布堪堪露出一角,向里看去,车中竟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活人。

赵禧走在车列最前方,脖上拴着一条绳,绳子另一端被骑在马上的公子握在手中,他战战兢兢地走,回头试探地问道:“各位爷,前面就是地宫了,不能再走了啊!那里有妖怪啊!”

马上公子听若未闻,一勒手中绳索,赵禧喉头一涩,翻起了白眼,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伸手去抠那绳圈:“不……不敢……不敢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公子松了绳索,赵禧干咳着,贪婪地张大口呼吸几下,搓了搓手谢过各位爷,又在前带起路。

大起大落对他来说,莫过于此。

这赵禧本就是市井无赖,今日在赌坊里捞了些小钱,一时兴意冲昏了头,胡吃胡喝了一通,便不知怎地醉醺醺地晃悠到嵇山来了。若是没有进赌坊,许还遇不到身后这些个夺命阎罗。

赵禧又悔又恨,再往前走了些路,望了望地下,看到了一处枯涸池子中的累累白骨,他腿一软,跪倒地上哀求:“各位爷,真的不能再走了啊,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啊!”他四肢均瘫在地上,扑腾着爬开了些:“下面是炼渊池,这里已是地宫了!我把你们带到了,放……放我走吧!”

握着绳索的公子与同行人对视一番,松开了手。赵禧跪地拜谢,抖索着腿跑了几步,经过槛车时,一道白光迎着他而来,赵禧未能看清是何物,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血溅射在四周,方才握绳的公子收了剑,复又骑到马背上,他身后有一人喊道:“杜兄,这样未免太残忍了些吧!”

杜释奴嗤笑一声,回道:“方兄入了道门竟变的如此怯弱无能。”

“你!”方公子一张白净的脸涨的通红,他甩过头去,咬了咬牙,还是噤了声。

天上明月嵌入云间,杜释奴抬头,复又问了时候,看着云层,露出痴痴的笑:“我杜家要东山再起了!”

不多时,云层飘去,月光洒下,映出夜色中一行人各色嘴脸。

方公子握着拳,下马走至杜释奴身侧,壮着胆子道:“并非独你杜家,亦有我方家。”

杜释奴哈哈大笑:“方家,就凭你?”他骑着马转了弯,面向一众槛车,伸出手:“你可知道如何开启地宫大门?”

“这……都是江湖传言,我无从得知啊。”

“江湖传言?”杜释奴咂咂嘴,眼中氤着不屑,咧着嘴笑出了眼泪,大声道:“是活祭!这几车人通通活祭!你这懦夫!”

方公子猛地一颤,看着那槛车里一个个还有声息的人影,觉得浑身发冷,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语,垂着头,余光瞄到了山崖边上一排白色块状物,低声喃喃道:“这又是何物?”

忽然间,凄厉的尖叫声炸起,望不见顶的山上滚落下无数石块,砸在地上闷闷地响。拉着槛车的马儿受了惊,将马背上从者甩下,拖着车开始奔驰。杜释奴夹着马腹握紧缰绳吼道:“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一阵地动山摇。

雾气蒙蒙,本视野清晰的嵇山被浓雾笼罩,彻骨寒气从天而降,将嵇山山路铺上一层滑脚的冰霜。此时若有人留意山外,便会发现这道寒气将嵇山与外部完全隔开,让人无路可退。

方公子抱着头蹲在地上以平衡身躯,他直觉不妙,偏头看去,山崖处的白色块状物竟动了!它们一点点的上移,露出整个头颅,露出躯干……是山脚池中的白骨!

杜释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幕,他瞳孔收缩,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杜家百年基业,驾着马就向山下跑去。

天空一轮弯月染上了血色,嵇山在嘶吼着。山体崩裂,裂痕中涨出血水,又被寒气冻成了冰。

马儿的速度不及白骨,那些白骨蜂拥而上,拽住了马腿、拖下了杜释奴、狼吞虎咽地分食了他。而后,方公子眼睁睁地看着,杜释奴被搜刮地仅剩白骨……那架白骨在冰面上,站了起来!

槛车上的活人被拔了舌,口中塞着软物,无法言语,槛车侧翻在地,血水如泉涌,嵇山弥漫着浓浓的腥气。

方公子脑中一片空白,他摸了摸腰侧的剑,犹豫再三,还是拔出剑挥了几下,向后挪动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杜释奴的骨架左摇右摇地迈着步子而来,头骨处还挂着未吃干净的血肉:“方兄,我好疼……”

“啊啊啊啊!”方公子不知从何而来了力气,拔腿就跑,山石崩塌似乎停止了,甩在他身后的所有似乎都静止了。他没命地跑着,前方本应无路之地多出一扇铁门,他想也不想地破门而入,扭身又将门锁上,抱着头坐下。

铁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路,路的尽头有光亮。方公子扑倒在地,向前快速地爬,一双手磨得血肉模糊。要到了……要到了!出口,出口!

他越爬越快,伸手即可够到那亮光了。

方公子视线一晃,这才看清,他伸手够到的是一具尸体的脚踝处。这是具被高高钉起来的尸体,全身已经腐烂,一张脸看起来竟诡异的慈眉善目。这具尸体的两条腿不完整,膝骨空空,仅两侧细细的骨头连着小腿。而正莹莹发出光的,是尸体腕上的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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