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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叁拾壹·劫地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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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起花城的建筑艺术,监牢绝对算是值得一提的成果之一。地上地下俱全, 有古时保留下来的, 亦有战时新建的,风格功能各异, 充分展现了这座太平粉饰的城市背后的沉重与深邃。

花城, 从来都不是净土一片。

与法庭配套的监牢——也就是目前关押陆家小姐的这一处, 是花城监牢中可称殿堂级的巨制。

这是一座典型的地下监牢,没有窗, 不点灯便是暗无天日。于是其风格虽充分保有古意,身处其间, 却追寻不到古人心怀丹青、凭栏而望的广袤胸怀。来自大地深处的阴冷穿墙破壁,不由分说地将人一裹,待久了, 鲜活气一点点被汲取干净,人便是能生还, 多半也与僵尸差不出几分几亩了。

这是致疯率最高的一座监牢, 其内传出的鬼故事编了一部“百鬼全书”,夜里用来吓唬熊孩子有奇效, 因此屡屡脱销, 深受广大苦难父母喜爱。

花城刑事案件稀少,除了“净城”的原因, 这座监牢也是令人敬而远之的震慑存在。

监牢内隔间连绵成环, 与小酒铺下的建筑格局相仿。关押陆家小姐的那一间, 毫无疑问选择了最宽广、最保险的“中央正室”。两三人高的牢房中, 四壁挂满各色刑具,数条铁链上天入地,交错汇集于那个显得格外细瘦的身影之上。自上而下一瞥,那铁链交叠构成的形状,几乎像是一个复杂的封印,仿佛其下困住的不是一个纤纤女子,而是什么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远古凶兽。

两盏本该伴佛的青灯无声燃在那人左右,照出她脚下滴落成溪的赤泉。

——像是在伴她渡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浩劫。

她此时正沉沉睡着,不知痛痒,不辨昼夜。

低温的环境对于刑讯逼供来说,着实有利。身体机能下降,血流缓滞,人没那么容易因外伤失血而死,便有更多机会去尝试更多花样。可惜施刑者上了年纪,耐不住寒,隔一段时间便要休息,也给了大小姐片刻喘息之机,让她得以好梦一场,借旧年旧事抚慰身心。

梦里也有挥之不去的剧痛,似乎是万虫撕咬血肉之感,细碎的,无休的,比万箭穿心还要磨人一些。彼时她尚且年幼,做不出这番甘愿身陷囹圄的部署,也熬不住这般刻骨铭心的剧痛,只盼着有人来救救她,心中神神叨叨地向神灵祈愿,将能许的代价都许了个遍,最后想着,哪怕令她以身相许呢。

念头一出,一双肉呼呼的小手便捧了上来。柔软的,滚烫的,细小的指尖戳着她梨涡的位置,奶声奶气地问她:“倾姐姐,小坑呢?小坑哪去啦?”

那时候,她似乎想勾一勾唇角,却没能成功。同时在心中想着,来救她的是月微妹妹,以身相许不成了。

……该不会因此一誓孤独终老罢?

大小姐幻想着自己绝顶美貌无人欣赏,直至朱颜辞镜,华发遍生……不由在梦里梦外都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汗水流进伤口,刺痛毫不留情地将她带出梦境,那双捧在颊边的小肉手也一同消散了。

颜倾茫然地与两盏青灯对视了片刻,被那火苗晃得有些眼酸。

恰逢此时,耳边清净被一阵轻似鸿毛的脚步声打破——地牢因结构问题,声音传下不传上,因此牢房里用刑如何惨烈,嘶嚎也不会惊动地上之人。相反,地上若有动静,地下便可听来解闷,十分完整清晰。

此刻这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似乎承着一个格外轻盈的身子,倒不像那腿脚不利索的破锣嗓子。

然而,还是惊动了卫兵。长久的寂静中,短兵相接的铮鸣近乎刺耳,两招之后,却已轻易分了胜负。那卫兵痛苦地咳嗽着,咿咿呀呀问出固定台词:“你是……什么人!”

少女清澈的嗓音响起来,大概是心情不错,乍听竟有点甜:“我是……喏,给你看这个。”

颜倾听出来人身份,心绪竟没多大波动,只是不太清醒地想道,看来梦还没醒。

那卫兵啐了一口:“一块破木头。”

“不认识?唉,有人跟我说这是虎符,看来不大管用。”少女——夏月微脚踩卫兵,却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不大管用的破木头收回怀中,低头一笑,应景地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得罪了。”

说完,一脚踢上卫兵后颈,将人踢晕了。

她一面往监牢深处走,一面嘀嘀咕咕道:“第八个了,都不认识。什么鬼的虎符,骗子。”

不幸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颜倾:“……”

层层戍卫也拦不住一个面善无害却身手不凡的少女,夏月微一路坑蒙拐骗,辅以拳脚相加,竟真让她摸到了地牢中央。这一路的经历实在太符合“英雄救美”一词,本就对“落难美人”心怀不轨的英雄少女略有些飘然,几分说不出的雀跃浮在心头,手脚都活泛起来,好悬忍住没在阴冷地牢中表演一出“百鬼全书”的经典桥段——女鬼狂舞。

夏月微一面觉得自己有点猥琐、有点可耻,一面又忍不住嘴角上扬、满心期待。

直到她隔着重重铁链,与地牢中青灯相伴的美人对上目光。

她本无远虑,认为“在狱中”无非是关押几日,无人敢对“陆家小姐”用刑,因此救人也救得不紧不慢。此刻,面对那个近乎狼狈的身影,近忧却来势汹汹,张牙舞爪地将少女挠了个心血横流。

偏偏,下面那混账还不解人意,对她仰脸施放了一个灿烂得过了头的笑容。不见血色的颊边梨涡隐现,凄然与美感并行,一下子将少女震颤不已的心室捅了个一了百了。

颜倾也不知醒了没醒,像是在回答梦里幼童的问题,梨涡不褪,轻笑着开了口:“在这。”

——仿佛熬着蚀骨之痛,在此等了她很久很久。

夏月微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兀自平复了好一会,才攒足了看她第二眼的勇气。下沉式的牢房,梯子不知所在,唯有铁链可供借力而下。可那重重铁链无不深入牢中人皮肉骨血,一牵一动都是折磨,她断不忍心。

少女咬了咬牙,用方才自卫兵身上摸来的钥匙开了牢门,一跃而下。

无声历尽酷刑的颜倾一嗓子破了音:“……别!”

少女已翩然落地。数米高的距离无处借力,再如何身手敏捷也无计可施,左脚踝关节立时一声脆响,人在原地轻颤许久,才勉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颜倾走了过来。

铁链随人颤动,簌簌作响。

“月……夏小姐,”颜倾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从前不识,你竟也是个不知深浅的疯子!”

说完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像个破风箱,实在没了半分动听,大小姐顿时从“惊魂未定”化作“火冒三丈”,一双月牙眼瞪成了淬火的银盘。

夏月微不理她,兀自上前研究她手脚的锁链。十字型锁眼,是双锁芯,鸳鸯锁。

少女有点绝望。鸳鸯锁如同其名,是个浪漫而复杂的锁种,双锁芯往往构造不同,一人难以兼顾,需二人相互配合,共同开锁。

但这无疑需要比一人双手更默契的配合。

夏月微对此显然没什么信心。她将卫兵身上的钥匙挨个试遍也捅不进半寸,只好摸出两根铁丝来,不大信任地问大小姐:“开锁会么?”

大小姐会不说会,只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表示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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