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翁媳初见（1/2）
这时，突兀的，啪的一声脆响，是正襟危坐在餐桌边的唐正中用力地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餐桌上。
原来，唐家大宅里出了这么多的蛀虫！
唐正中猜到是唐明帮着唐凌偷出户口本，让他在南方能登记结婚，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也知道了唐凌已经成了家的事！
是不是这个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
唐正中这样想着，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蹿。
听到唐正中扔筷子表达不满，王艺没有回头，她看着唐凌和苏喜乐的眼神，从慈爱变成了担忧，然后她又向身后瞟了一眼，“去吧！跟你们爸爸打声招呼。”
唐凌点头，拉着苏喜乐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餐桌边，他微微低头，恭敬顺从，“爸，我回来了！这是我的……”
“苏小姐！”
唐正中打断唐凌的话，同时转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着苏喜乐，扬起声调，厉声喝她。
这生疏的称呼，不满的语气，显然就是不承认她。
苏喜乐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长长的绣花针，猛然刺进她的心口一样，一阵刺痛过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自主地紧绷了。
唐凌用力地握紧了苏喜乐的小手，试图安抚她，同时也一改方才的恭顺，高声对唐正中强调，“爸，这是我的妻子，是您的儿媳妇。”
他不给唐正中任何否认的机会，紧接着就提醒苏喜乐，“喜儿，叫爸爸！”
眼前这人，强硬又暴戾，跟刚才王艺那般的和风细雨，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苏喜乐知道，他是唐正中，是唐凌的父亲，是跟林璐一样，时时刻刻想着要拆散自己跟唐凌的人。
面对王艺时，她是因为不确定王艺会不会像唐凌和唐明所说的那样喜欢她、接受她，而感到紧张不安，说白了，是她对王艺有期待，有敬重。
此刻面对唐正中，她没有期待，或许也没有敬重，只有敬畏，她知道唐正中不仅没有喜欢她，而且讨厌她，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她受不得别人对她好，她会感动，会服软，但她也受不得别人对她不好，尤其是这种毫无缘由的仇视。
她鼓起勇气，直视唐正中锐利的双眼，两个音节从她嘴里蹦了出来，“爸爸！”
声音不高，也微微带着抖音，泄露了声音主人的胆怯，也体现了声音主人的勇敢。
唐正中用嘲讽、轻蔑的语气回应，“不敢，苏小姐标新立异，堪称新时代女性，这句称呼，我受不起。”
言语间透露对苏喜乐浓浓的厌恶。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唐正中的话，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却都是一头雾水。
反正不管怎么样，唐凌确定，这句话包含的意思，绝对不是听起来那样地正面就是了。
他不愿意唐正中继续说下去，只重复强调，“爸，我和喜儿已经结为夫妻，我们是合法夫妻，法律承认、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唐正中打量的眼光还停留在苏喜乐身上，同样的一个人、一张脸，落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不用的想法。
他毫不掩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一流的相貌，没有一流的身材，没有气势也没有气质，还……”
林璐告诉他，苏喜乐还曾经遭遇过□□犯，言语间暗示她已清白不保。
如此，唐正中怎么可能喜欢苏喜乐？
不过，他也知道苏喜乐算是受害者，他不应该揭人伤疤。
顿了顿，他总结，“苏小姐，你离大家闺秀这个词，至少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你自己知道吗？”
苏喜乐感觉到微微的眩晕，没有开口。
只听到唐凌淡淡回答：“我就喜欢小家碧玉。”
唐正中不管唐凌，只对着苏喜乐发问：“苏小姐，听说你19岁，刚刚上了大三，就认识了我儿子。认识不到一年，就偷偷跟我儿子结了婚。那时候你才20岁，你家里人也根本不知道，你就这样把自己嫁了，是不是？”
听着是在问话，但唐正中根本不给任何人回答或接话的机会，紧接着就说：“婚姻大事，就算不用媒妁之言，也得要父母之命吧？”
“像你这样，十几、二十岁就敢瞒着父母，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私定终身，把自己给嫁了的女人，缺乏教养，不知礼义廉耻，你今天怎么还敢进我唐家的大门？”
“爸！”是唐凌和唐明同时叫出了口。
“阿中！”王艺也不满地开口。
而苏喜乐不仅感觉到天旋地转，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鼻尖的空气似乎已经变得稀薄而浑浊。
唐正中完全不理妻儿，他坐在餐桌边，继续炮轰，“哼，19岁，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有多少19岁的小女孩，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每天上课下课，准备高考？”
“你倒好，就这样攀上高枝，嫁入豪门！怎么样，不如我开张支票给你，金额随你写，你痛痛快快跟我儿子离婚，怎么样？”
双腿疲软，脚步踉跄，苏喜乐不由得退了两步。
唐凌的手臂从她肩上移到她蝴蝶骨处，掌心温热，用力地托着她。
只可惜，隔着厚厚的衣服，苏喜乐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有彻骨寒意，自她脚底升腾而起，袭击她身体每一处关节与肌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张脸早已是灰败的惨白。
她抬头看到唐凌沉痛自责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她竟还能对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哼！就这样还无动于衷，还笑得出来！苏小姐，你的脸皮可真厚！”
极度厌恶的口吻，唐正中把自己对苏喜乐的看法说得清清楚楚，把自己对苏喜乐的要求说得明明白白。他看不起她，鄙视她，讨厌她，认为她是为钱而来，要她离婚，要她离开。
“阿中！一把年纪了，说话积点口德！”王艺快步走到唐正中面前，低声呵斥。
“爸，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妻子的？”方才还是用的尊称“您”，现在唐凌已经用“你”了。
虽说一家人之间没必要“您怎么样、您怎么样”地说话，显得疏离又生分，但唐凌这句不带尊称的话，配上他冷冷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对唐正中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
唐正中本就不满，一听唐凌这话，更是火大。他哗一下站起来，一拍餐桌，大声吼了出来，“什么你的妻子？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妻子？我绝对不会承认！”
唐凌毫不畏惧，也毫不在意，“我的妻子，有我承认，有法律承认，够了！爸，我已经把我们的结婚证照片发送到您的手机上，请您过目。如果您还不信，也可以去司法机关查证，或请律师确认一下。”
“还有，爸，我觉得林璐真的很厉害，作为外人，她竟能如此熟知我们夫妻的事，把我的妻子介绍给您知道，让您对她有这么不寻常的了解。”
“我觉得她不仅很会看人，很会介绍人，还很热心，她乐于助人，可能是怕我说得不好，所以帮我把我的婚恋故事都告诉了您，她可真是个人才！”
唐凌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唐正中听信林璐这个外人的一面之词，隐隐有说他愚笨，被林璐戏耍于言语之间的意思。
唐正中脸色铁青，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这时，唐明上前来，劝道：“爸，您先别生气，先听听大哥说说他和嫂子的故事。您对嫂子的误会真是太深、太大了！嫂子其实就是被大哥骗了的小白兔啊，大哥才是大灰狼！”
唐正中想也不想，立刻吼了回去，“谁骗谁？要真是她被我儿子骗了，那我多给她一些离婚费，让她走！”
然后，他反应过来，锐利的目光盯着唐明，胸腔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他怒斥，“臭小子！唐明！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你哥能娶这样一个女人？”
唐凌远在南方可以私立家室，就是有唐明在京都大本营帮他偷出户口本。
唐正中的怒火越烧越大，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王艺也忍不住了，“什么叫这样一个女人？我看，唐凌挑的这个媳妇儿，比林璐好得多了！林璐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又骄横不讲理，将来也肯定不是那种会孝敬老人的人，她有什么好？”
她走到苏喜乐身边，亲切地拉着苏喜乐的手，柔声安抚她，“我这个儿媳妇，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又乖巧又能理家，是个贤妻也是个娇妻，配我的儿子，刚刚好！”
说完，王艺又走回唐正中身边，拉着他坐下，“阿中，林璐说的话，十句里都不一定有一句是真的。关于唐凌的事，关于咱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听我好好跟你说，我敢保证，肯定和你从林璐那里听来的不一样……”
唐正中不耐烦地皱眉，这个女人才刚刚踏进唐家大宅，就把王艺和唐明都给收买了！难怪她能够骗得唐凌神魂颠倒！
他打断王艺的话，“林璐说的话里，至少有一句是真的！她说，她是唐凌的未婚妻，她要嫁给唐凌，她要把六年前订下的婚约变成真实的婚姻。”
说到这里，唐正中又觉得怒不可遏。他站起来，指着唐凌，“可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你养的好儿子！他把婚约当什么了？当儿戏吗？林家是能让他戏的吗？他说结婚就结婚，他还有脑子吗？”
唐凌插话，“我哪里敢戏林家？是林璐一直在戏我！六年前，她就设计我，让我变成她的男朋友，变成她的未婚夫；她在国外有新恋情，一听说我失明，就要跟我解除婚约；后来她反悔了，又寻死觅活，一边说愿意和我解除婚约，拖着我，一边又频频加害我的妻子……”
唐明也抢着说：“是啊，爸，要不是林璐设计害嫂子小产，您现在说不定都抱上孙子了……”
做爷爷的，就没有不爱孙儿的，唐明原本以为，说出苏喜乐流产的事来，能博取唐正中的一点恻隐之心。
没想到，唐正中听了这话，确实是惊了一下，却不是为失去孙儿震惊，而是为唐凌竟然敢让苏喜乐怀孕而震惊！
他骂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混账东西！你竟然敢让这样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然后他又庆幸，“还好流产了！要不，怎么向林家交代？”
唐明愣了。
王艺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凌心中刺痛，这是做祖父的人能说的话吗？
他看向苏喜乐，发现苏喜乐倒是难得的镇定，她一动不动站着。
唐凌低声唤她，她终于惊醒过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顷刻间身体也软了下来，唐凌立刻扶她到一边的餐椅上坐好，低声耳语，“别这样，老婆！早知道老爷子是这样的人了，是不是？”
苏喜乐微不可察地点头，对，唐凌早就跟她说过，唐正中心里眼里就只有利益，他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实在不算意外。
难道就这样，让唐正中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她击垮了？
她勇敢地站了起来，对唐凌坚定地点头，“我没事，我很好。”
唐凌赞赏、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没事，有我。”
唐凌转身，把苏喜乐护在身后，他眼神悲痛，盈满失望，“爸，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喜儿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又是怎么样的女人？但她确实是我的合法妻子，她为我生儿育女，有什么不对？她怀的是我的儿子，失去的是你的孙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难过的感觉吗？”
唐正中毫无羞愧之心，“难过？如果真让这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你才知道什么是难过！”
唐凌轻笑，语气冷漠，“哼？是吗？那爸，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只让这一个女人给我生孩子！如果你不让她生，或者是她被人害得不能生了，那我就一辈子都不生！”
“你！”唐正中气得不轻。
“唐凌！你就是这么跟你爸说话的？”王艺转过身来拉着唐凌。
这么冷酷的语气，这么无情的话，他是要来跟他爹开战的吗？
王艺苦口婆心地劝，“唐凌，你冷静点，有什么话，好好跟你爸说，争取你爸的理解和同意，难道放狠话就能解决问题了？今天可是过年啊！”
说完，王艺又转头去拉着唐正中的衣袖，同样劝他，“阿中！你把儿子叫回来，就是要和他大吼大叫吗？儿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也好好说给他听！”
“你连儿子这两年在南方是怎么过的，他是怎么认识这个……喜儿，林璐又是怎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听林璐的话！林璐可是外人啊！”
“乐乐，我叫乐乐。”苏喜乐勇敢向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她心里，喜儿是唐凌对她的专用称呼，听到别人也这么叫她，她就觉得很奇怪。
唐凌也上前，他语气已是平缓无波，“爸，妈，关于林璐的事，我已经说了。六年前她骗婚约，四年前她要解除婚约，好，我同意了。”
“到我出国去看她，要跟她商讨联名登报的事时，她其实已经不愿意解除婚约了，但她还是不断说谎，不断演戏，割腕，跳楼，自杀，说她被人□□，说她被人威胁，留住我……对我说了一堆好听的话，说什么成全我，还有什么半年之约……”
“爸，相信很多事，你知道得比我多。”
唐正中板着脸沉默。
确实，许多事，唐正中知道得比唐凌多，林璐不想解除婚约，她自己拖着唐凌，另一边还请求唐正中也要拖着唐凌。
唐凌瞄了一眼唐正中，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我不糊涂，我没有戏耍林家，也不敢戏耍林家。是林璐误导我，让我以为她会成全我，会和我解除婚约，再加上当时，你一心要撮合我和林璐。”
“我知道，你心目中唯一合格的长媳人选就是林璐，但我和林璐都已经决定好聚好散了，我说服不了你，只有先斩后奏，瞒着你结了婚。”
“所以，我结婚，不是针对林璐，不是针对林家。”
最后，唐凌说出他的要求，“有关林璐一事，有关我结婚一事，我就解释这么多。我自认为没有对不住林璐。我的诉求也很简单，我要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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