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顾愔日记（1/2）
1987.11.20夜，晴，多风
看到手中的孕检报告，
我的表情十分平静。
可那是假象，只有我知道。
时节已入冬，却还是秋的气候。
回来的路上，天很凉，空中裹着水汽，毫无间隙地扑向我，浸入皮肤。
我爱秋，并不因它代表收获。而是，每到深秋时，我爱极将双手没入透凉的山泉水中，闭上眼静静地感受它们。那泉水清透无色，触感柔润；入口时，平淡中带丝丝甘甜滋味，这样的水，适合孕育生命。而现在，我的身体深处，那个小小的，坚韧而柔软的器官里，也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原本我以为它无用，会一直空，直到我老死腐坏，可是有个小东西，如此意外，悄然住进来，不嫌弃这个可能随时坏掉的小房子，Ta来了。
虽然从不说，也未曾祈求，但这副身体，它比我更了解自己，一直在渴盼小生命的到来，一直做着准备，用我看不到也不了解的方式。
我想应该是这样。
既然它来了，就表示我能够承载。
在身体接纳小东西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然做好准备。
Ta，是这个初冬，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只是——
……
1987.12. 4夜，阴雨
酝酿了两周，跟阿光说了。
用最日常的语气。
我看到他眸底在最初那瞬的激喜，却在下一秒对我摇首。
坚决不同意。
我知道他忧虑什么，我何尝不是？但，小东西既然来了就该好好安排，我总要试一试，这也许是我此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做一个孩子的母亲的机会。
仅50%的机率是阿光担忧的重点，但我更愿意相信另外的50%。一个夜晚的时间，我说服了阿光。我想，在小家伙住进来后，我的运气会变得好起来，而阿光的支持一定会让我的好运加倍，我们是夫妻，相识二十载，有的不仅是爱情。
阿光怜惜我爱我，但我知，他更懂我。
我亲爱的孩子，虽然现在还不能看到你的模样，但妈妈相信，你一定是带着柔软甜美微笑来吧？你知道吗，得知你住进来后，妈妈每天的梦里，都是花海和天堂。
谢谢你，我亲爱的孩子，谢谢你的到来，谢谢你，不嫌弃我。
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
……
1987.12.20夜，多云
今天周六，小昕回来了。
她大四了，还有一年就毕业。
跟我一样，学医。立志当一名好医生。
她是本家堂叔的女儿，小我许多。原本并不亲近，因堂叔年青时离家当兵，独自在北方生活，在那娶妻生女，安家落户。只是堂叔英年早逝，堂婶身体也不好，在过世前把小昕送了回来。顾家这边早在十几年前就七零八散了，只剩我和大哥相依为命，堂婶当年拜托了又拜托，请求我们照顾小昕；我和哥哥都很喜欢这个小堂妹，于是从多年前开始，小昕就与我们一同生活。
她很懂事。
乖巧文静，敏感细腻，心事一般都藏起来。
但我知道，她对阿光那份隐晦的情愫。
女人的第六感对另一个女人总是特别敏锐。
尤其当她爱上的是你的男人。
但小昕是个善良女孩，她努力将情感克制起来，只是偶尔会在不备时泄露。
我从不挑明，哥哥事业忙，结婚后，便让她跟我们生活。
今天我特意调休，洗手作羹汤，还把哥哥叫过来，一家人聚在一起。
就是为了宣布这个好消息。
我话才脱口，整个餐桌霎时沉默。
小昕不懂，我的情况她所知不多。
大哥满脸忧忡，跟阿光一样摇头：阿愔，你不能这么冒险。
哥，别担心，我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的回答。
这样的决定有没有错？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他会不会怨恨我？所有的可能我都想了一遍。
哪怕有怨有恨，我还是决定留下他。我是他的母亲，他不嫌弃我这副可能随时坏掉的身体，着床生长，并且长得很好；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把他生下来，并用尽生命祈祷他一生康安喜乐，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我一定能做到！
就算被命定的是另外的50%，有过他，我的生命已圆满。
若要论输赢，我亲爱的孩子，因为你的到来，这场生命，妈妈赢得非常精彩。
1988.1.1夜，阴
今天休息，特意翻遍了家中所有字典，要给我的宝贝取名字。阿光想了好几个，多与他本家相关，但被我一一否决。宝贝，妈妈想自私一次，无视易氏家族的取名排字，自己来决定宝贝的名。妈妈的名字是单字，所以妈妈的宝贝也该是单字才对。
该取什么好呢？
妈妈名字里“愔”是和悦安静的意思，是外婆取的名，希望妈妈长成一个淑女大家闺秀。其实妈妈呀，除了得个模样，性格却差远了。妈妈小时候属于比较“另类”的小孩，玩伴少，只爱独自胡乱倒腾。记得外公那时候希望妈妈选学文科，跟外婆一样当老师，但妈妈坚决选择医学。学医很苦，但是一条快乐的路，妈妈从中所得乐趣良多，不知我的宝贝是否喜欢有一个当医生的妈妈？小昕阿姨，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一名医生呢。
字典翻了一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给宝贝单取一个彬字。
彬，文质兼备之意，无论宝贝是男孩还是女孩，皆适宜。
名不必如人，但妈妈希望宝贝喜欢这个名字。
1988.2.2夜，半晴半雨
今天阿荣来看我，说是路过。
得知我怀孕的消息他是半惊半喜，慨忧交集，我的情况，他一直是了解的。
朋友多年，他说支持我的任何决定，我提到给宝贝取了名字，就叫易彬，宜男适女。他立马说，要是生女孩，正好跟他三岁大的女儿结义金兰；要是男孩，女大三抱金砖，只要宝贝不介意，他会让女儿等宝贝长大，实在不行就做姐弟，总之两家是要连亲的。
阿荣本性良善，重情仗义，嫉恶如仇，稍显冲动，但当了几年刑警，菱角磨平不少。他我之间的情意早已醇厚如美酒，有如此友人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宝贝，妈妈就爱交这类真性情的朋友，不虚伪不势利不自恃，坚守正道，却又不拘泥死板，从他们身上可以得到人生许多宝贵的体悟。妈妈多希望宝贝以后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能够为生命添姿增彩。
阿荣还提到，宝贝要是男孩，就跟他一样，当刑警，他来教导。态度坚定不让我有拒绝的余地。
何尝不可？我笑应了，把宝贝交给这样的朋友，妈妈很放心。
这是继名字后，妈妈为宝贝决定的第三件事，宝贝快三个月了，可妈妈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宝贝准备好一切，等待宝贝的出世，宝贝，想不想早点看到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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