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相遇（1/2）

3月29日。

天幕落下大雨。

许克诗步上延绵石阶, 她穿着纯黑外套，打一柄黑伞, 一束白菊躺在她左手臂弯。

雨声响在耳边。

这里是一片坟地，茵茵绿地无法掩盖灰白的色调。

沿着石径一路往上走，踏过高矮不一的草坪，鞋底与草丛摩擦, 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在一块墓碑前停下脚步。

上一次——是九年前，她跟随父母来到这里。

这一天，是他的死祭。许承光选择在他的生祭拜访他, 从不会在死祭拜访他。

她弯下腰, 将白菊放于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黎卫德的名字。

漂泊伦敦八年,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黎叔叔献上一束花——她最喜爱也最敬重的世叔。

——“克诗, 喜不喜欢这个书包？不喜欢的话, 我再买一个给你。”

——“你的英文讲得就像外国小孩一样。”

——“克诗长大接手公司，那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知道仁轩有没有这个福气？”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

又是那么接近。

她已经无法再次听到黎叔叔的声音。

风夹杂着雨，如同呼啸的海浪，一阵一阵袭来。

雨滴不断打在她的伞面上——

天与地之间只有雨声响彻——

其余一切全部灰飞烟灭。

相片上黎卫德的面容依然年轻。

他是好人, 不该早逝。

许克诗眨了眨双眼, 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脚步声在一片雨声中传入她的耳廓。她转过身来——

黎仁轩。

他穿黑西装白衬衫，与她一样打一把黑伞。

滂沱大雨模糊了他的面孔, 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许克诗向后退开两步，为他腾出位置。

黎仁轩弯下膝盖, 将另一束白花放在坟前, 然后, 他站起身，对她露出几不可见的微笑。

阴冷的大雨令他的笑容看起来都有些苦涩。

他静静地站在坟前。

他在雨中的侧影冷漠而冷峻。

失去至亲的痛苦——

风雨令时间倒退，令记忆倒带。

不知过了多久，黎仁轩的声音在大雨中响起：

“走吧。”

雨声令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失真。

许克诗再度望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轻轻点了点头。

她走在前，他走在后。

两个黑色的人影，两把黑色的伞。

无数雨滴自天幕倾泻而下，仿佛要将大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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