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1/2)
韩湘琳和梅里莎拉着一两架子车前往防空洞,车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铁皮桶,和很大的竹篓,铁皮桶里是稀粥,竹篓里面是豆饼,这些就是难民今天的食物——难民和委员会的众人一样,每天只吃一餐。
拉贝先生的先生的防空洞建在一棵树下面,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小小的土丘,上面还放着一盆花。
“这是拉贝先生的主意,”韩湘琳笑着说,“土堆下面是一块厚木板,上面的花盆是老板先生妻子的礼物,我们称这花盆是伪装,日本飞机就不会识别出下面藏着什么。”
“这真是好主意,”梅里莎笑着说,“可是为什么防空洞在一棵树下面呢?也是为了伪装吗?”
“是的,”韩湘琳说,“我们把这个地下坑洞建筑在这棵树的底下,树根这时可能就长在它的上面。我们给防空洞四周的墙壁蒙上干净的草垫子,开了两个门,一个门供人们进出,另一个门专供运送货物。还在这两个门外垒了沙袋路障,保护坑洞不受□□爆炸产生的气浪破坏。”
“防空洞是拉贝先生建设的吗?”梅里莎问,“我好像听他说过。”
“是他设计并且督造的,”韩湘琳说,“瀛岛攻占春城之前的几个月,我们天天都会遇到轰炸,平民大都是死于建筑物倒塌,这些建筑物并不只是说他们的房子,还有他们自建的防空洞,因为百姓并不懂得如何建造安全的防空洞,有不少人在轰炸带来的震荡之中,遭遇了被倒塌的地洞压死的悲惨命运。”
“拉贝先生改变了这一切。”梅里莎说。
“是的,拉贝先生是德国工程师出身的专业人士,做事严谨认真,技术超群,他将自己修建防空洞的经验在民间广泛推广,先是通过书信的形式告诉了朋友,而朋友又通过报纸传播出去,”韩湘琳说,“他亲自设计的防空洞被命名为‘拉贝式防空洞’,先是在德国同事、驻京外籍使馆人员及传教士中流传开,后又被春城市民甚至部分守城军队及政府部门的小型防空洞建设所采用,这让许多人免于因防空洞的不坚固而丧命或受伤。”
说话间,他们拉着车子来到了防空洞门口,在那个小土包下面果然留着一个洞口。
韩湘琳将车子停在洞口支好,自己吓到了洞口中,敲开了简陋的门,门中走出两个男人,看到韩湘琳,他们很客气的低头问好,脸上是很虔诚的恭敬。
梅里莎觉得,要不是因为洞口空间太小,他们是一定会跪下的。
“饭来了,你们把饭拿进去吧,”韩湘琳温和的说,“老规矩,老人、妇女和孩子先吃,每人一碗粥,一个豆饼。”
那两个男人千恩万谢的上来,抬起了那桶粥下了洞口,洞里面有别的人将桶接了过去,他们又转回来抬走了竹篓,千恩万谢的下了洞。
两个男人进入洞口后,门并没有关上。
韩湘琳对梅里莎伸出手:“下来吧,我扶着你。”
“可以进去吗?”梅里莎问。
“可以的,”韩湘琳说,“我们要看着他们分完食物,以免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
梅里莎了然,随着韩湘琳进入防空洞之中。
下到坑里之后,梅里莎看到防空洞门口贴着一张很显眼的公告,用德、中、英文写道:
致我的客人和本洋行成员的通知
凡经常使用我的耐轰炸的防空洞者,必须遵守下述规定:应该让孩子和妇女(无论是谁)占用最安全的位子,也就是防空洞中间的位子,男人只可使用两边的座位或站位。
有违本规定者,今后不得再使用本防空洞。
约翰·拉贝
“他真是一位天使。”梅里莎情不自禁的说。
韩湘琳看了梅里莎一眼,说:“拉贝先生是有妻子的。”
“我没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梅里莎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提醒我?难道有很多人爱慕拉贝先生吗?”
“为什么没有?”韩湘琳理所当然的说,“即使不是在这种时候,拉贝先生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
“······我觉得最迷恋他的人可能是你。”
他们进入了那个简陋的门,进入了昏暗的防空洞之中。
洞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就如告示所规定的那样,妇女和儿童在中间,男人靠在墙边坐着,人们看到韩湘琳进来,纷纷向韩湘琳低头道谢,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和妇女们,直接跪了下来,向韩湘琳叩首。
“别这样,拉贝先生没有来哦。”韩湘琳微笑着扶起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老人。
跪着的和没有跪着的人纷纷看向了韩湘琳身后,发现那个洋菩萨确实没有进来之后,仿佛有些失望,但还是将头叩在地上后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窸窸窣窣的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碗。
“他们经常这样?”梅里莎低声问。
“每天,只要看到洋菩萨们。”韩湘琳说。
梅里莎叹了口气。
“只要拉贝先生在这里,民心就不会散。”韩湘琳说。
“这个防空洞是怎样建设的?”梅里莎问。
“拉贝先生雇用了10名苦力,吩咐他们挖一个矩形的深坑,一直挖到双脚浸水为止,坑深1.5米时就出现了水。于是,我们在坑底铺一些墙砖和圆木头,然后再铺上地板。地板上必须留一个洞,以便我们能够取到地下水。”韩湘琳说,“你一定听说过怎样降低地下水位,真是简单极了!”
“听上去真不错,”梅里莎说。“所以这种办法很快得到了推广,是吗?”
“是的。”韩湘琳说。
人们围拢在食物周围,规规矩矩的等着发食物的人盛满自己的碗,再接过一个豆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极珍惜的吃起来。
周围的人太多,发食物的人有些顾不过来,韩湘琳走过去,接过了勺子:“我来,你去发豆饼吧。”
那人将勺子给了韩湘琳,自己站在竹篓旁边,两手飞快的抓起豆饼分发给周围的人。
看得出来,在这里,发食物是个很荣耀的任务。
梅里莎看着他们手忙脚乱也挤到了人群中:“我也来帮忙吧。”
“好,”韩湘琳说:“在最里面有一群受伤的人,他们没办法移动,梅小姐帮我们把他们的碗拿来吧。”
“没问题。”梅里莎走向了洞的深处。
防空洞很深,里面完全没有电灯和其他光线,梅里莎小心翼翼向前蹭,防止踩着坐在四周的人。如同涉水过河一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群躺着的人身边。
“把你们的碗都给我吧。”梅里莎说。
躺着的人挣扎着抬起身子,将身边的饭碗递给了梅里莎。
“一个一个来,”梅里莎高声说,“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梅里莎从最边上开始接收饭碗,她将一个个碗叠起来,搂在怀里,记住它们主人的位置,从左到右一个不落。
“先生?你的碗呢?”梅里莎走到了一个躺着的人身边,那人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昏暗的防空洞里看不出衣服颜色,也看不出男女,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梅里莎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死了。
谢天谢地,那人在地上动弹了一下,伸长胳膊将身边的碗递给梅里莎,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依然蜷缩在地上。
梅里莎接过了他的碗,走向了下一个人。
一碗碗的稀饭打满,再加上一个飘满豆香的饼,梅里莎一个接一个的将食物送回那群伤员身边,伤员则千恩万谢的接受了。
来来回回的跑了很多趟,梅里莎一点也不觉得累,她又端了一碗稀饭,拿起了一个豆饼,回到了伤员身边:“你的饭。”
那个伤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你还好吗?”梅里莎担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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