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吏胥串吞赈济巨金(2/2)
当时林公听了这些确切消息,暗暗高兴,一边给何义生斟酒,一边说道:“原来贵地虚报荒情、吞没赈济款的事,都是陆长树一手把持的啊。”何义生回答说:“这倒也不是,老话说得好,‘独木不成林’,就他一个人,哪能办得了这么多事?其中还有个狡猾的官吏王玉淋、劣绅谢戒之、坏地保徐浩等人,他们结成死党,每次赈济,都是这伙人包办。上面的人不了解这里面的真相,还说他们经验丰富,查荒发赈的事,只有他们经手,才能让灾民满意;要是换了别人来办,马上就会激起风潮,闹得不可收拾。其实就是这伙人,一旦看到利益被别人拿走,就暗中教唆手下人,鼓动闹赈济的风潮,搞得大家一提到办赈济的事,都觉得危险,不敢去尝试,所以年年都由他们包办分配。说起那个陆长树,本来就是个穷书生,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正当职业,现在手里已经有二十多万财产,成了富翁。要不是吞没赈济款,他怎么能搂着娇妻美妾,住着高楼大厦,舒舒服服地当富家翁呢?”何义生越说越激动,因为他自己也吃过这伙人的亏,所以把他们的恶行全都抖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邹杏春,酒喝得不多,旁观者清,他担心何义生说多了惹祸,忍不住插嘴道:“茶坊酒肆里,什么人都有,你多喝了几杯,就爱发牢骚,话也多。要是被他们的同党听到,招来横祸,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要走了,你也回店里做晚饭吃吧!”何义生被他这么一说,也一下子醒悟过来,便站起身,向林公拱手告别。
林公听了何义生的一番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虽然何义生可能因为自己受过害,说得有些夸张,但他讲得头头是道,而且看他也是个老实的商人,说的话应该不至于完全是编造的。现在既然有了这么一点线索,就从这里入手调查,应该能更容易找到头绪。只要把陆长树等人平日里的行为打听清楚,这件事就不难解决。主意打定后,林公便叫幼德付了酒钱,走出酒肆,在附近找了家客店休息。等到店堂里客人少、比较清闲的时候,林公就向店家打听陆长树和王玉淋的住址,这才知道王玉淋住在泰兴城里,陆长树住在里下河。林公又向店家打听王、陆二人的为人,店家只是摇头,却不接话。林公说:“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因为早就听说了他们俩的大名,所以才顺便向你打听一下,你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呢?”店家回答说:“不是我不肯说,是怕说了招来灾祸,连累客官您。”林公说:“但说无妨!”店家这才悄悄地说:“那个姓王的住在泰兴,只知道他是个包办赈济的狡猾官吏;至于陆长树,那可是里下河的土皇帝,手下有二三百个党羽,势力极大,别说普通老百姓不敢惹他,就连官府的人,也和他穿一条裤子。所以虚报荒田、吞没赈济款的事,就没人敢过问了!这几天听说省里要派委员来复查被淹田地,稽查灾民人数,准备发放赈济款,他又在那儿编造受灾户籍,就这么一转手,少说又能捞到成千上万的银子。”林公听了店家这番话,和何义生说的如出一辙,足以证明陆长树、王玉淋这伙人确实是串通起来吞没赈济款的地痞流氓。
当晚无话。第二天早上,林公三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付了房钱和饭钱,就直接到江边雇了条船,一直到南京城外上岸,回到衙门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林公就去辕门拜见陶制军,把查访到的各种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陶制军说:“这件事辛苦老兄了,既然是这样,积弊应该可以彻底清除,还希望老兄选派得力的官员,再去复查一下,然后再做决定。”林公告辞回到衙门,立刻委派候补知县李家驹前往查勘。没想到过了几天,委员李家驹狼狈地回到省里,到衙门拜见林公,禀报了查勘闹荒的情况。
原来李家驹到里下河一带查勘被淹田地,发现田地亩数对不上;第二天复查受灾户口,才查了两个村庄,突然有很多受灾的妇女和儿童赶来,齐声高喊要饿死了,就等着赈济款救命。委员还想继续复查,拖延些时间,那些人就说等到发赈济款的时候,他们早就饿死了。一边说,一边扔砖头、撒泥巴,把轿子都砸坏了,还有十几个泼辣的农妇,叫嚷着要把委员拖下去咬死。李家驹见这些人蛮不讲理,难以沟通,只好回到船上,他担心闹出大乱子,就马上回省里请示。林公听了点点头说:“可见这背后肯定有劣绅、地痞流氓教唆,不然乡村妇女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看来非得彻底清查不可。”说着吩咐准备轿子,再次去辕门拜见陶制军,把详情告知。并说江北民风刁蛮凶悍,竟敢侮辱省里派去的委员,藐视法令,如果不严厉查办地痞陆长树、狡猾官吏王玉淋,依法严惩,就难以整治虚报荒情、吞没赈济款的弊端。陶澍说:“这种情况,实在可恶!但是这件事,除了老兄,没人能胜任这个重任,只好再辛苦老兄,亲自去复查,我再调二百名督辕兵跟你一起去,要是遇到意外情况,你可以随机应变,自行处理。”林公答应下来后退出,准备亲自去查勘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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