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日不落的地方(1/2)
自古雅典崇尚文治,斯巴达崇尚武治,极端的优劣差异使两座城市,在那个自身难保的战争年代,在自三次特洛伊围城到伊斯坦突围成功的那些艰苦日子里,逐步促成了彼此互补的存在。
晨曦的岸边延伸而来由海平面东南开散如轮的金辉耀眼,黎明唤来郁金香的金色,以他高贵的色彩,填充出世间初醒万物,让生机的光辉绽放在缭绕霓霞的苍茫间,随花香一浪高过一浪。
赫利俄斯港,奢华精致的三艘军舰蓄势在三排长长的栈桥内,装货的工人与翔天的海鸥不停在码头与船舱间竞相忙碌。蔚蓝的水底镜子般照出蓝天下招摇的彩旗,猎猎间与碧波粼粼相映,款款斑斓游走在旭日升起的时候,折射出水岸乳色的屋顶玉色的石墙,集向阳面与背阴面,都会因日光幻柔的金红色而变得融融温暖,像极了金色的蜂巢。
莘宁静静站在港头,任湿凉的腥风异常平静的吹拂脸颊,望着巴尔干晨炊的号角在披星戴月一夜风云变幻后屹立如斯的圣旗下萦绕不散的圣光,意外有一种庄严的错觉。
“在想什么?”伊奥科斯走来,靠近路牙靠近她。
“决定了吗?”莘宁头也不转,目光单单沉浸在这萧条无物的苍凉里。
“决定了,计划是在今晚出海,爱琴海七月的最后几天,是全年最平静的时候,等我们到达直布罗陀海,我们会平安登陆。”伊奥科斯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你什么也无须担心,以圣战起誓的胜利,绝不会有一点意外。”
唉,估计之前伊斯坦败仗的伤疤好利索了,伊奥科斯又要开始作死了……
被他缎子似的金发擦在耳际,有意无意的心悸并存在心底时,不禁多愁善感起来。
“去到直布罗陀的人,将会把血全洒在那里,哈瑟,不要瞒着我了。”莘宁感受到自己的脊梁骨正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为自己所取的那个名字时,自肺腑振动的热量是具穿透性的磁矢,他道,“爱奥尼亚……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把血洒在那里,如果,这是为了雅典的未来呢?”
这声音听的莘宁一个刺激,弹簧一样转身,从路牙上放开。
“爱奥尼亚,原来,你是这样在乎我的安危吗?”伊奥科斯受宠若惊似的将莘宁搂入怀中,“我在说什么,你当然是这样在乎我,可即使是那样,我也必须前进,我会让你亲眼看到雅典的旗帜在直布罗陀上空飘摇的一刻。”
视野交集的瞬间,那双黑如珍珠的眸子,是几乎划破了海蓝的光,启明星一般照入了唯有在历史之外才能斑斓闪耀的基菲索斯花园、辛格威尔王宫,以及正在修缮的,历史上第一座带有引航信标的国际贸易港口——赫利俄斯灯塔港!
这一切,都是雅典的冠冕,将随着伊奥科斯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创造力成功问鼎世界,成为继埃及与巴比伦之后的又一颗璀璨明星。
眼前的这一颗爱琴明珠何其灿烂,有着海洋一样浩瀚的胸襟与雪山一样抖擞的精神,他的血汗会将巴尔干零星的灯火汇聚成一条照亮古希腊的火河,他的足迹将刻在地中海海浪拍击的每一块礁石!
谁又能想到在这一个百年之后,希腊人民甚至将不再属于希腊。
而这地中海的人与事,无论曾如何风华正茂,豪情壮志,又有谁人能够千秋万代?到头来也都将湮灭在地中海的波涛里,如星辰更迭的轨迹,随雅典的衰落与民主的扼杀成为两千年来任谁也无法改变的痛与遗憾……
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像这样大张旗鼓连夜在港口作业为的可不是明天捕鱼晒网这样的小事情,而像伊奥科斯这样生来不凡的人,也是注定会动用战舰向海外宣威的军事奇才。
“那么加迪斯人呢?恕我直言,在伊斯坦地狱一样的遭遇,厉鬼附身一样的殉教者们……”莘宁的话还不曾说完,就听见被伊奥科斯挡住的面前走来了脚步声。
“殿下不必担心,加迪斯对于斯巴达而言……”迎面走来的是一般尖嘴猴腮麽样的说,“……就是一帮垃圾,与强大的我们交战之后,再次相遇他们会怕到认为作为俘虏是荣幸。”他浑身透着嚣张气焰,从系着的红袍,戴着的有狮子浮雕的斯巴达战盔中可以看出是,王室的索伦西斯,不久前因战事功劳继承王位。
在斯巴达,能打仗胜过一切,在雅典,能搞女人胜过一切。
“还是不要轻敌,如此大张旗鼓进行部署,免不了有被敌人察觉到动机的可能。”另一个人说着生硬的希腊语,不紧不慢的调子里透着一股谨慎的气息,是邓兰钦。
莘宁看看他们,又看看港口停泊的三艘在流线,风帆,旗帜上都不相同的战舰。
是其他两艘船的舰长吗?莘宁在心里这样想到。
“认识一下,这位是雅典的老朋友,斯巴达国王索伦西斯。”伊奥科斯友好的对陌生对视的两个人友好介绍起了对方,“这位就是昨日被我迎娶入宫的爱奥尼亚殿下。”
“哦。”索伦西斯骨骼精奇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走到莘宁的身旁,戴上手套掂起她的手背,放在唇边一触,“果然比想象中更令人心动,这样的您作为伊奥科斯的王妃是当之无愧的。”
“谢谢,哪里比的上战功卓著的您?”莘宁对索伦西斯轻轻一笑,伊奥科斯找到间隙赶忙支开道,“索伦,这真是神注定的一次交合,我们将在七月最后的风平浪静里完成史诗的战役,加迪斯的沃土将为帝王的名誉带来宝藏,为公民带来数以万计的奴仆,只是路途遥远,没有人希望染上坏血病,所以,希望您在军需品入舱上重视一点。”
索伦西斯望了一眼中式船,忽的轻笑起来,“坏血病?哈哈,直说了,这帮猴子最不缺的就是树叶,几个季度几个年头,都用不掉的树叶!”
正巧这时,一队四个人抬着牲牛走上通向斯巴达军舰的栈桥,另一队扛着豆芽菜的走上了通往中国军舰的栈桥。
当身高一米八的伊奥科斯和几个都不矮的雅典士兵看到身高一米六五的邓兰钦时,也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虽然早就听说雅典和斯巴达自特洛伊战争以后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国家的不足,并结成了雅斯同盟,只是没想到,彼此之间会晤的竟是这样融洽,完全没有一个该打仗时刻的气氛了。
事实上在场无论是国人或是希腊人,也都明白这个联盟的脆弱,因为私心的原因组到一起的合作伙伴,终会意识到私心是经营的一把双刃剑,也都有因此分裂的危险。
“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在一群高大上金毛中间挤出来的邓兰钦穿着鹿皮的甲衣,高高垫起的肩膀活像个橄榄球选手,披着一块白色的羊毛围巾,戴着一顶锅子帽。
“还好,”莘宁上下打量了邓兰钦几眼,“你这是要与他们一同从直布罗陀登陆加迪斯吗?”
“是的,我们的船帆用了世间难寻的染料,在船舱中积蓄了大量的茶叶,如此的血本,也只能是为了这个目的。”邓兰钦松了松肩上的皮带,眼神是天旋地转,似乎是不大适应这种西式军装吧,把一个穿惯了松垮布衣的汉人不远万里带到地球另一边来,让他换上皮衣并紧张待命,是谁这样来一下子都会觉得别扭。
“所以,我们除了胜利,别无选择。”伊奥科斯又插话道。
当一队互相交流匕首和长矛的雅斯联军士兵从邓兰钦身边路过时,不免会为他穿着高跟皮靴不会走路的样子感到哭笑不得,嗯,这就像是,让伊奥科斯换上袍子跳四小天鹅舞时的样子。
……
今夜伊奥科斯在海滩上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请来了当地最有名的歌妓到这里为士兵们鼓舞。
半山的南欧庄园基菲索斯,比宝石更璀璨的澄月与流萤点点的寒星沉淀在海上,绘出港口巨轮那恢弘大气的轮廓,彷如结了一把冰霜般冻在了月华升起的时刻,远远的栩栩比翼成三座常居于月下小小的孤岛,横跨在欧洲大陆的尽头,迎着浩瀚的风影,翘首以待未来将不舍昼夜的每一日披荆斩棘。
围绕着这些雄性开展的宴会自然是痛快的一晚,人们将四张长桌合成一个方形,在中间点上篝火,一边树林前面还有一片天然的空地,在这里,莘宁亲眼所见斯巴达勇士与牛相斗,并用长矛扎死牛活剥后大快朵颐的血腥一幕,这以他们强壮的肌肉和娴熟驾驭一切的本能,会保我们的船在经过直布罗陀时一定相安无事,保这深山的完月永照雅典……
桌上摆满了奶酪、熏鳗鱼、香肠、玉米饼之类西方家常菜,以及宫廷鹅肝、烤乳羊、烧鸡胸脯等军队特供食物,当然,仅凭这些还填不满四张长桌和一群勇士的胃,所以在餐桌的其他任何空余的地方,都堆满了生卷心菜。
莘宁与一些新的水手在看到菜叶时本着的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在当他们看到一些有经验的老水手毛手毛脚的掰开菜心开始狼吞虎咽的时候,才好像开始明白些什么。
也许,今日还在座的有些人,不一定都回得来。而在那一刻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更大的危险,即被希腊海员们戏称为海上三个哈迪斯的——龙卷风、暗礁、坏血病。单这三个威胁,随便碰上哪个都会令人绝望。
梅雨季五六月后的地中海,在七月的一段时间,常常会遇到终年都难得的好天气,这时的风平浪静,无论对渔民家还是伊奥科斯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伊奥科斯就决定赶在这些日子里从海上出征,向西班牙加迪斯进军,借此机会取得更多的胜利来支撑以后要走的道路。
只是那直布罗陀的晴天,对于一个充满神秘的死亡海峡来说,也仅仅只是好在七月最后的那几天,到了八月,赤道来的狂风将从摩洛哥登陆西班牙,与北欧的冷空气在直布罗陀这里交汇,而直布罗陀四周布满的悬崖峭壁,会将两股强风汇聚成一股带有吸力的漩涡,届时这里所有传闻中的阳光港口,都将被暴雨疾雷吞没成昏天黑地的一片。
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来说,能够让沉重的军舰绕过每一个隐形的暗礁,让船身从宽度不足十米的狭窄地域里不擦不碰的通过已经不易,再碰上龙卷风可真是一场噩梦,而此时一定长期缺乏了维生素和蛋白质保障的老水手的脑叶中枢,可根本不可能做不出什么精确的判断。
但这时第一次远行的伊奥科斯和索伦西斯,像几百年前那些痴人说梦的蠢皇帝一样,在听到直布罗陀的死亡故事时,都表现出了决绝的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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