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笼子里的飞鸟(1/2)
第二章:荆棘笼子里的飞鸟
(一)?的日记
五月十三日,大雨
当轰然落下的暴雨沙沙啦啦像断了信号的旧式电视机,我仿佛看到了那电视中满屏无法拭去的闪烁着叫嚣着的雪花,一如此刻的人生。刺骨的喧嚣,冰冷的孤独。
他的嘴一张一合,一半声音被掩埋在忽然而至的大雨里。可是我还是听清了。他说,“我们分手吧,和平地。”
啊,终于还是到来的这一刻。在我脑海中出现如晕眩般不断搅动的情景:小资情调的咖啡馆,他与一个长相甚美的女子接吻,深情而又绵长。咖啡馆里正放着爱丽丝的歌,正、副歌间中有“咔嗒,咔嗒……”的三月兔怀表音效。这就使得整个场景看起来梦般朦胧、童话般美好,至少旁人看起来是这样。
可惜我不是旁人。
我流着泪看完的那个场景,他们越来越缠绵,直至相拥进了一个高级公寓。我恨到诅咒,甚至诅咒他们死去!可那又有什么效果?!我又不是鬼灵。
此刻他向我提的分手,正合我意!他这行为还附带一个超优惠的赠品,就是提供一个让我发泄愤怒和恨意的理由!
“啪”我扇了过去,紧接着“啪啪啪啪……”直到他攥住了我的手腕:“原本是要安静分开的,可现在的你让我越来越厌恶了!”
“无妨。我的存在又不是给你喜欢的。你要搞我我随时奉陪!”声音清冷而漠然。
我抽回手,踏着五厘米高的血色高跟鞋,踏响鞋跟转身,红蔷薇色小礼服显露身材,将腰肢扭得婀娜,烫过的大卷长发在风中飘散。我连眼神都不斜,径直走向一辆高级黑色加长车,优雅地打开车门,优雅地进去坐好,收了伞,微微倾下身关车门时,垂下眼帘的视野只看到积在道路凹处的水洼,映出我微红的眼。我顿了一下,随后“啪嗒”关上了门。我想,我们再也不要再见了。
这想法竟使我的心抽痛。
待车一开,终于忍耐不住,眼泪无法控制地倾泄而出,哭泣声与大雨的“哗啦”声混为一体,使人搞不清是自己在悲伤,还是万物都在悲伤。
“唉,”正在开车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给我提供衣饰设计造型、开车来帮我造势的千金大小姐,“忘了他吧,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我听着这老生常谈,呜呜咽咽地应着,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
血光之灾?蜜柚说完后,我不知怎么回应。感觉好像穿越剧啊。但看她的表情却十分认真,眼神既担忧又焦急。
蒹葭从旁边凑过来问:“灵验不灵验呀?”
蜜柚盯着她的脸一阵子,目光十分专注。蒹葭有点不适应地低下视线看着地面。我们之间的空气瞬间安静,就像是说话的空窗期。这时就算是窗后吹来的风,经过我们时也会瞬时停息。
我随着蜜柚的视线也看着蒹葭,但不管怎么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到底……
当我回过头去看蜜柚时,蜜柚的瞳孔已变成了带着一丝橙色的金黄。朱唇轻启,她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那林。”眼神紧盯蒹葭,神情顿时冷如冰霜,“因为他,对吧。你至今为止的行动,都是源于从他那里得来的东西。”
蒹葭猛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调查我?”气氛从沉闷变得压抑,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像变态辣火锅那浸满油的辛辣味道,
只差个小火苗就会被烧焦。
蜜柚轻轻一笑,眼中的金黄色逐渐黯淡,像化学课上的试剂跟空气起了化学反应,她的瞳色不断变深直至红糖般的深褐色。“你小看我了。这种说法是对祖先智慧的侮辱。你!不要以为将程序输入就万事大吉,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呢,藏苍苍?!”
蒹葭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带着恐惧,“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眼角的泪水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随着叶脉轻轻滑落,又像承受不了水分的柔嫩花瓣倏忽飘下,凄美而无声。
“唉,”蜜柚叹了口气,语调变得平稳,但从那低垂的眉眼可以一窥她内心的低落,“蒹葭,”带着鼻音,“无论你做什么,不要牺牲别人,也,不要牺牲自己。”
蒹葭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黑色的长发飘着无法停息。
周围有同学在窃窃私语,“不过是质疑一下罢 ,她到底在干嘛?爆人隐私?!”“什么藏苍苍,蒹葭莫不是精分?”“哇,年度撕逼好戏。”“那林?呜呜我没戏了……”
蜜柚翻了一个白眼,我瞅着,她的瞳孔已变回纯黑色。“别问,”她说,“我能知道此事,还要拜访迄今为止我拜访过的神明中最高阶的。我已经违背了她跟‘神’的约定。你别插手。”
“哦,那……蒹葭怎么办?”
“别担心。”她起身走了过去,一记手刀劈向蒹葭后颈处,如此干净利落。蒹葭失去意识趴在课桌上,停止了类似当机的行为。
我更担心了……
“其实刚才的凶兆我还没说完,”蜜柚一边从自己的大书包里掏出长袖的运动外套给蒹葭披上,一边说着 ,“我看到了,在炙龟甲时的烟雾当中,你和另外一个人——看不清楚是谁,但能肯定不是潘安诺。浑身都是血地倒在春天开放的花朵丛中。白色花瓣被血濡湿,漂亮得可怕。”
(二)?的日记
五月十四日,晴
我梦到自己走在干燥的沙漠中,头顶被太阳烤得灼热,像刚从篝火堆里拿出的红薯般烫。不知为何没有穿鞋子,□□的脚底一边被粗糙的沙砾磨得出血,一边被地面的温度炙得几乎变熟。我走得越来越快,虽然一望无际的都是沙子。随后抬头望了望天空,一丝云絮都没有,真是干净得差点令人绝望。
此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东西,像这个沙漠一样金黄、模模糊糊看不清晰的某样东西,从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掉了下来,“啪叽”一声砸在我的脸上,“好痛!”,我踉跄了一下,体力不支而倒地。
“救救我!”一个细小且悦耳的声音响起来,“救救我!只有你才能救我了!求你了!”
我感觉一只物体从我的脸上挣扎着滑落,弄得我的脸痒痒的。我侧过头去看,原来是一只小鸟,它也在侧着头看我,我想是因为它要让距离眼睛有一段距离的耳孔更好地接收声音吧。
“你要我怎么救你?我既没有水又没有干粮,而且也不会飞,应该是你救我的可能性更大吧?”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不好吃的,我一点也不好吃的!”那只小鸟居然用两扇翅膀一左一右抱住自己——做了如此人类化的动作。但我想,身为鸟类,面对陆地动物最具安全系数的行为不是展开翅膀飞到空中吗?
我抽了抽嘴角,回道:“我又不是土著,才不吃生的呢。鲜血淋漓,多可怕。而且没有调料,一点都不好吃。”小鸟颤巍巍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求助之前,你应该有面对强者的觉悟吧?特别是,有可能吞噬你的强者。不要刚出了狼穴却入了虎坑。何况你还没有出狼穴呢。”
正说着,却看到远处跑来一些长着人类四肢的南瓜,它们的脸上都带有诡异的笑容,就好像是不择手段弄来想要的妹子并不断思考如何虐待她的邪恶坏蛋,发出“嘻嘻嘻”的可怕笑声。“不是吧?!”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手一伸,把小鸟捉住就跑。
“这不是你说的我要帮你的部分吧?”
“啊啊啊啊啊啊!并不是!”小鸟在风中随着我的胳膊不停摇摆。
“那么是什么?!你要我怎么帮你?!”我边跑边喊。
“咯叽叽咯咯啾叽啾……”我仿佛只听到一串乱码般的、拼音四个音节俱齐的鸟叫声。
“我听不清!”我嚷着。
稍一分神,在什么都没有的沙漠上凭空出现的石头将我绊倒。我低头一看,“嘻嘻嘻嘻嘻~”这石头居然也裂开了嘴笑着,没有眼珠子的黑色眼眶中流出浓稠的暗红色血液。“咯啦咯啦”它从沙地下挣扎着抽出带刺的荆棘手臂,一甩,刺破了我的肌肤。痛感使得我从惊吓的呆愣中惊醒。
“啊啊啊啊!”恐怖就像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从每一个毛孔浸透进我的全身肌肤。我控制不住地腿脚发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瓜们甩着充满肌肉疙瘩的手臂,呲着如同吸血鬼浸满深深浅浅血渍的牙齿,双眼比混着人类天然肥料屎尿的沼泽更混沌,眼中虐杀的欲望酷热如沙漠,“嘻嘻嘻嘻嘻~”阴笑着快速靠近。
“不要!!!”荆棘飞舞着将我割伤,伤口被炙热阳光灼得像烧烤炉上章鱼香肠翻卷的四肢。我浑身疼痛且无力,跌坐在地上哭着想,“完了。”
这时,随着一阵暖风,一双金黄色翅膀从巴掌大小化成天使羽翼般等人身高,映入我因泪水而模糊的双眼。它像花瓣拢入花蕊,隔开了周围的荆棘,轻柔如同具象化的阳光,将我稳稳包围。
我一抬头,正对上那胆小小鸟温润的眸子,“不要怕,我在这里保护你。”我的心底弥漫起朦胧而确实存在的安全感,就像蒸腾的水汽逐渐汇聚成云絮。
“你不怕痛吗?那丛荆棘的刺尖锐又锋利,你看,相较之下皮肤是多么脆弱啊!你也快逃吧!”
“不!”尽管鲜血已从羽根漫出,像赤色晚霞渲染了半片明媚日光。“我要留下来!留下来帮你!”小鸟眼中的坚定如同巨石,一旦沉入海中,就无法返回。
我哭得越发狠了,无法控制的泪腺在抽搐。“你不要硬撑着,快走!我也会逃的!”
“晚了。”随着一声叹息,小鸟的羽翼从不停颤抖变为摇晃,温润而刺目的血像水滴一般滴落我脸颊,荆棘在羽翼缝隙间露出。
“嘻嘻嘻嘻~”这一声,如同恶魔的嗤笑,令我再度颤抖,就在我绝望的泪水模糊双眼,擦眼泪的食指划过眼底之时,我居然看到了一张让我无比恨怨、十分想抓烂的脸——那个渣男程清!但他的脸竟然是贴在南瓜身上的一张纸,热风吹过,纸张轻轻飘起惹了沙尘。我轻笑一声,爱啊情啊不过如此的空旷,给尽一切,也只会落尽尘埃,还不是如同一张纸,单薄而脆弱,寄在上面的恨,也空妄至此。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爱与不爱,同样悲惨。
“沙拉,沙拉”周边的荆棘甩动着,地上的石头笑得狰狞,仿佛在说“不够不够,不够不够,多少鲜血都不够!嘻嘻嘻。嘻嘻……”我的双手双脚却冷得像结满冰霜,闷热空气都不能晕解一成。
“砰!砰!!砰!!!……”诡异南瓜们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从缝隙中又露出了一张脸,跟之前的不一样,这张脸不是单纯的纸片,而是黏在南瓜上的抠图照片,十分刻板且具有极大违和感——是小学生年龄的男孩子的脸。那张脸忽然拉近,几乎贴在翅膀上,眼中喷射出可怕的恨意。这恨意直直地贯穿我,望到更遥远的某处,它的嘴巴咧出一抹嗜血笑容。
此时响起小鸟清脆而具穿透力的声音,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快跑,再来救我!”
我惊醒了。
砰!”从窗户那边传来撞击声,我赶紧起身,把窗帘拉开,阳光顿时煞了我的眼。我眯着眼睛向外望去,是小孩子们嬉闹着向空中扔石头,“哈哈哈!你扔中没有?”“刚才分明扔中的,它居然没掉下来!”“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快!看谁先把它弄下来!”好一派活泼清朗。
我的目光往半空上移,一只金黄色羽毛的小鸟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却还撑着飞在空中,可是怎么飞也飞不远。深褐色的石头往它的旁边擦过,它哀鸣了一声,目光与我相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底色是浓浓的绝望,黑暗如同没有月亮的夜晚,乌云盖顶,怎么瞧,也看不到底。坚毅就像晚上失去颜色变得乌黑的树枝,作为近景,是那么自然又那么突兀。
它又“砰”地一声撞到窗玻璃上。因为是窗玻璃的上方,这扇窗子又大,所以我刚才没有注意到,那个地方已经有几处暗红色、赤红色的血痕,就像是湖中丛丛盛开的血莲,层层叠叠。恐怕它不是第一次撞上这扇窗户。
小孩子们的目光移过来,看到我严肃略带恼怒的脸色,喊了一声“哇!黑脸婆!眼神好凶!” 不知哪个又喊:“别让她捉住了!”然后叫着笑着逃跑。如同群鸟从树中飞出,转而散去。
我的泪水都快落下来了。我赶紧打开窗户,小鸟往半空中飞了一下,然后轻轻落到我的手心上,温暖的体温和温暖的血从我的指缝中溢出。
我赶快又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坐在床边,将它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布质收纳盒里,一边拿纸巾清理血迹,一边跟它说,“为什么这么执着?我在睡着觉,要是不醒怎么办?被他们捉住就是死你懂吗?!可以找别人的。”
可是它并没有回答,只是侧着头,将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我,眼中的绝望如同烟雾消散,悲伤不断蔓延,一点希望在其中像一粒细碎星子般闪闪发亮。
“为什么呢?”我忍不住哭了,看着一张张染满血液的纸巾,“什么只有我才能救你?!”
小鸟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往我手指蹭蹭,就像撒娇一样,很是亲昵。
“你认识我,是吗?”
小鸟仍然没有回答,它温润的双眸映出我伤心又无奈的神情。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梦甩远一些,起身去里屋找医药箱。棉枝、消毒酒精和创可贴,只是不知对于鸟类有没有效果……
遂拿去给它的伤口消毒。小鸟疼得整只鸟颤了一下,却并不躲避惹起痛意的棉枝。我素来知道它忍耐痛苦的能力很强,却不知它如此信任我。之后,我拿着一个印着吃蜂蜜的小熊花纹的黄色创可贴,又看一眼它的伤口,筋□□现,实在狰狞得很,遂拿了三个,轻轻地并排贴在它伤口上。
“小鸟,你对你的新花纹满意么?”我的嘴角蓄了笑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