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煮鹤(一)(1/2)
告别了胡闹的小皇帝,苏寰没有施展妖法,悠闲的在马背上浏览深夜里的皇城景色。孤寂的灯火点缀在街道的屋檐下,一字排开的民居安静无比。记忆中的院落有的没落,有的依旧兴盛,时光荏苒,将近三百年,在妖的世界里不过沧海一粟,然而凡人已然走完一生。
这也是他为何难以寻到心灵的慰藉。以妖的身份,右护法的职位在另一个世界被人偷偷唾弃,而凡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只不过是徒增忧伤。以前的他觉得,就这么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然而现在又不同了,他想着,就算心心念念一个寿命不过几十年的凡人,总比到头来在世上走一遭却没有能够记得住的人和事好。
想要亲眼确认她的安好,苏寰不由得夹了下马肚,嗒嗒的马蹄在空寂的街道上响彻一片。
一过了边界便着急地显露妖身,动用一步千里的法术,抵达后山的小院。
南韵司坐在床边,正端着药碗喂床上的人,用眼角瞟到苏寰的到来,含笑示意他别动,于是苏寰就隐蔽了气息,站在门口看他俩。
“徒儿,这药有些苦,你得忍忍。”南韵司装作温柔地为她擦擦嘴角渗出的药汁。
宁崇芸的表情看不清,只听她含含糊糊地向南韵司道谢,痴痴的笑声夹杂其中。
“崇芸,你老实告诉师父,你喜欢师父现在这样吗?”
宁崇芸吃了一惊,顿时呆立在原地,连吞咽的动作都忘记了。
“瞧你,像个小傻瓜,好好喝药才能好得快。”南韵司的语调温柔得能滴出水,宁崇芸有些面红耳赤。
宁崇芸病了好多天,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师父一直守在身边,这让她非常感动。以至于师父什么都手把手帮助她,喂药,盖被,聊天。宁崇芸从没想过能够一整天一整天地和师父腻在一起,好像一个从来没奢望过的梦想突然间实现了,从天而降的馅饼把她砸得晕乎乎的。
况且,方才师父还问她喜不喜欢......喜欢这个词,从前在村口唱戏的戏子嘴里听过,那种你侬我侬的情绪对于她来说还有些模糊,但今天这句话这么轻易地被师父挂在了嘴边,真叫人......
宁崇芸想到,自从她醒过来,师父就有点不一样,有些疏离的凶巴巴嚣张气焰,转变成现在的柔情,好不适应,但是也好想多看看这样的师父。
苏寰气得捏紧了拳头,骨头咔咔直响。这骚/货/南韵司!没处耍帅竟然找上了自家徒弟,成何体统,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南韵司瞄着门外人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于是更加温柔地抚上宁崇芸如白脂豆腐般的脸颊,那一瞬间,门外传来的杀气更甚。
“今天精神气不错,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南韵司提议道。
宁崇芸正觉得自己躺得浑身酸痛,就点头答应了南韵司的建议。苏寰听了,便闪身躲到郁郁葱葱的竹林里面去。
苏寰看着南韵司亲昵地扶着宁崇芸,夜里的灯笼闪耀出温暖的光泽,陪她龟速地步行。脚下的石子,让宁崇芸反应迟钝的身子绊了一下,酿跄着摔进了南韵司的怀中。
两人在竹林间相拥,微风吹拂而来,好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苏寰有种自己的脸色快要完美与竹林融合的错觉。想什么呢,他不就是我吗,苏寰不由得嘲笑了下自己。
明明这么忙,苏寰还是在这呆呆地看了他两好久,美其名曰是为学习南韵司的行为举止,但是越看越生气,这么一大股气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南韵司一边应付着眼前明显为爱失了智的小姑娘,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身后的苏寰,见他一动不动,并且差点把气息完全暴露出来,心中不免嗤笑,凡人,你总算被我逮到把柄了。
宁崇芸走着走着,感觉到有一束刺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但几次观察却又一无所获。
“怎么,累了?”南韵司关切地问道。
宁崇芸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并且摇了下头,但身后始终让人在意。
苏寰看她明显在意到自己了,也只好叹了口气,离开了结界。只要她身体正在恢复就好,这恼人的毒不知怎样才能解,当下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回到房间,关上门,卸下伪装,面朝下地扑向柔软的床铺。
今天小皇帝好似大人一般的感叹,倒是说到他心坎里了,多年来孑然一身的孤苦只有他一人明白,自从有了宁崇芸之后,他在满是荆棘的督妖廷终于有了喘息的地方,她的单纯,让苏寰觉得舒心不已,但对着她,依旧在不停地模仿南韵司的一举一动,这已经成为了苏寰长久以来的习惯,欺骗不是与人正确的相处之道,却是眼下他唯一能选择的。
多年以来,苏寰把冷漠当作沙场上的面具,有了它敌人不会看轻他,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在乎,反而,这是他在乎一切的证明,而现在,他把别人的脸当作面具,同样也是惧怕作祟。想要有那么一个人来了解他,但是又害怕那个人了解他的全部。
想着想着,苏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年纪越大,反而越像个姑娘家一般多愁善感了。
转过头,一个女子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吓得他腾地坐直了起来,来者不是他人,是方才一直在他心头萦绕着的那个影子,她笑盈盈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溪,直教人不自觉地陷入进去。
“师父刚刚走,我就想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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