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银月（1/2）
第一夜静谧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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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号游轮的起航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在此之前，君沧溟终于对‘塞壬’任务有了具体了解。这个行动任务参与者约在二十人，这也是临时起事下刃部能塞进银月号里最大人数了，这些人分四组：一组是技工科搭配救护科，分散在银月号工作人员里，一组是特殊科搭配野战科，分散在被邀请的大人物中，一组是后勤科，隐藏在那些随行人员中，最后一组就是君沧溟他们的核心组，汇集各科组精锐，贴身保护眼部长的安全。
核心组四位成员简单地互报了姓名，互通了能力，暂时结成一个合作小组。萧楚和林年勾肩搭背，显然关系不错，救护科的秦南是个有些冷漠独行的家伙，不过倒没有眼高于顶的坏毛病，四人相处起来没闹出矛盾。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任务的其他参与者都已经就位，四位核心队员换好服装，除去身上一切能证明刃部职员身份的物品，同时上交自己的职员卡。在这次任务完成之前，他们的一切资料都被八星权限锁死，替换成截然相反的假资料，哪怕是刃部自己的职员也无从知晓这二十人的去向。
随着时间一点点逼近，四人由特殊通道直达地面，分两批乘车前往指定地点。靠在车上，君沧溟闭上眼睛。
四人现在都用着假身份，不过比起隐藏在银月号各个角落的同伴们，他们的隐蔽性要低得多，毕竟是贴身保护，既然都贴身了，再谈隐蔽未免可笑。萧楚和秦南一个是后勤科精明强干的多面手，一个是救护科医术精湛的一把刀，以助理的身份跟随眼部长，林年则是技工科牛气哄哄的万能技术宅，以与君家沾边的成功商人的身份死劲巴结眼部长，达到随行的效果。而君沧溟这个担任刀刃身份的野战科菜鸟，有一个非常坑爹的假身份——君家旁系后辈君清明，与真名只差一个读音。当君沧溟接到这个通知时就有些好奇，非常想知道真相揭穿后刃部高层的心情。
一定非常好笑。
四人都精通伪装术，自一上车就各自代入角色。君沧溟跟林年一辆车，这个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家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脸上的懒散也被精明狡黠取代，眼珠子一转，颇有几分奸商的感觉，而君沧溟则刻意靠着车门，眉宇间凭空流露出淡淡的傲慢和鄙夷，嘴角似不经意地一扯，活脱脱一个娇生惯养所以目下无尘的小少爷。
“君少？”林年安分了一会儿，转头对君沧溟挤眉弄眼，笑得有几分谄媚。
“林先生。”君沧溟平视前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没有做出任何肢体语言和表情，偏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傲慢。
即使这是刃部专车，两人也不能过多交谈任务细节，这是一个职员在出任务时的起码素养，于是两人互相对了对台词，就各自去适应自己的假身份，车里一片静默。
车子驶上公路，两辆刃部专车一前一后平稳地开着，到了一个岔道口，另一辆车插进两车之间，三辆车朝着码头开去。
眼部长到了。
君沧溟盯着前方那辆车，精神网瞬间张开，精神传送信号何等迅速，车内的影像瞬间浮现在他意识中，纤毫毕现。
君镜夜坐在后座，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没有掩饰自己，眼角眉梢透着倦色和无奈，眼下是淡淡的青，显然没休息好。君沧溟对君镜夜的唯一直接印象来自那一天的审判，彼时眼部长虽居下风却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把霜无都损得变了脸色，眉宇间神采飞扬，他还记得投票结果出来时对方一瞬间黯淡的眼神。而现在……这个男人身上汹涌着负面情绪，唇角微勾仿佛讥讽，又带着三分颓废。
——夜叔叔。
正主的意志苏醒过来，在他意识深处呜咽，连带着他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君沧溟闭上眼睛。
银月号是方有才的私人游轮，因为吨位原因停在码头几海里外，那儿的深度才能撑起这个大块头。此时港口已经清场完毕，客人可以凭邀请函上运船，这种轻型小船会在几分钟内将他们送到游轮上。
核心四人组已经与君镜夜会和，君沧溟清楚的觉察到对方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一瞬间的茫然，事实上他敢站在这个与正主关系匪浅的眼部长面前就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正主是个阴郁孤僻的非主流少年，酷爱烟熏妆和彩虹发色，不但酗酒还抽烟，整一个被掏空身体的纨绔，永远敏感尖锐近乎竭斯底里，强烈的反差下他们俩一模一样的五官反而不易觉察。更何况，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又不是没有，谁会想到被狼狈赶出五家圈子的君四少会隐姓埋名潜伏在刃部？在这种情况下，君镜夜去清查他身份的几率是五成，如果不被认出，那他就按自己的剧本走，如果被认出了……也没什么，这更符合正主的心愿。
风光得意这个愿望，真正的意义不在于他怎么风光得意，而在于那些熟人震惊的眼神。
这是一个少年隐藏在内心许多年的梦。
君镜夜带着疑惑扫了君沧溟一眼，但没有出声询问，萧楚和秦南自发走到他身后半步处，扮演一个神态恭敬的精干助理，林年则略带夸张地凑到他跟前，满脸谄媚，而君沧溟慢吞吞地反手摔上车门，双手插兜，弯着唇角笑得有些桀骜不驯。
——叔叔，叔叔。
正主在他心里呼喊。
“叔叔。”君沧溟走到眼部长左手边，偏头冲他一笑。
认出了吗？就是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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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船的速度果然快，似乎远在海平面上的小黑点很快显露出船型，这真是个庞然大物，此时夕阳已经半沉入海面，金红的余晖为银月号披上一层光圈，可不但没有让人心生暖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精神力者的直觉都很强，某些特别敏感的人甚至会形成堪称‘预判’的危机感应，比如君沧溟，危机感应无数次让他死里逃生，这让他对自己的直觉一直很信任。即使现在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生，他仍然打开了精神网，频率保持在随时可以实质化的程度。
精神网一张开，君沧溟心中的凶兆猛然加大，那种可怕的感觉让他的瞳孔无意识地拉伸。
危险！
君沧溟瞪着银月号，这下子他非常肯定这船有问题，如果上了去，后果……难以承担！
“叔叔，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站在船头，反手撑着栏杆，眼神径直对上一直偷偷打量他的君镜夜。
君镜夜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神色不变地问，“什么？”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非常严肃地建议你不要上这艘船。”少年漆黑的瞳孔不是常人的圆形，而是微微拉伸，近似于菱形，秀美的面容毫无血色。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将危机湮灭于萌芽，君镜夜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人，虽然对方是将他当成正主，但帮助就是帮助。眼部长竭尽所能地去改变他被驱逐的命运，为他违抗君家，在失败后第一时间送来钱财（事实上除了那个背包，君镜夜还准备了若干物资和房产，只是君沧溟没有拿就走掉了……），君沧溟一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方的馈赠让他度过降临异位面最初的艰难时光，哪怕遇到不可力抗的灾难他也不会独自逃生。
“可是我必须去。”君镜夜说，语调之温和耐心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君沧溟沉默了一会，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会尽力保住你的生命。”
两人短暂的交谈都刻意放轻，离他们距离不远的三人都听得模模糊糊，不由好奇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出示邀请函后，一行人顺利登上游轮。
银月号全长接近一百五十米，宽超过二十米，光露出海面的高度就有十层楼，完全可以称之为海上城市，这艘庞然大物将从中国东南临海的A市出发，横跨太平洋来到美国J州，整个旅途大概十五天（不要较真），是这艘游轮最远一次航行。
跟随着侍者，几人各自进入舱房休整，银月号是大型豪华游轮，贵宾舱房和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没有差别，双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根本感受不到波澜起伏。如果不是圆形船窗外一望无际的蓝色，恐怕没人会以为这是在海上。
君沧溟放下简单的行礼，走到船窗前，在这里已经看不见码头了，蓝色的海面直接天际，仿佛静止了一般。他看了一会，有些烦躁地走了几步，眼神不经意地再次落在窗上，这一看，他的眼神当下就呆滞了，愣了足有两三秒才下一个箭步冲上去。可圆形的玻璃窗离地约有两米，他踮起脚尖也摸不到，少年暴躁地发出几个奇异音节，单手扣住微微凸起的窗沿，双膝一个屈伸，瞬间跃起了近半个身长，双足又狠又准地重踢了几下墙壁，竟如一条大壁虎般攀在船窗上。就着这个姿势，他仔细地打量那块充作窗户的玻璃。
“没错，这个纹路，就是这个纹路。”君沧溟牙关紧咬，“原来如此。”
从不同角度看，可以发现这块玻璃并不是平整的，它被刻意打磨出许多纹路，倒还有几分美观，因此常人只以为那是特殊花纹，但君沧溟精通符文，一看便是那是一个完整的符文，还是极适合传导精神力的辅助符文。他可以肯定这里每间舱房都使用这种特制玻璃，能够在一瞬间将音攻辐射到银月号的每一个角落。
最重要的是，这个符文的框架设置极其特别，三个回路的品型结构将精简二字发挥到极限，这种风格君沧溟无比熟悉，因为他曾拿着符文点金笔无数次揣摩它。
那片土地三大符文式之一，追求极致精简的欧罗拉风格，在安士白学院符文专精选修课上，这种风格的十二个经典框架和五十三个衍生变种要求六年生达到‘熟练’档次。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竟然又是与那片土地有所牵扯？莫名的愤怒和些微的慌乱混合在一起，形成不可抑止的暴怒。
——是你吗？
——为什么？明明我都已经放弃了一切，当年那些恩怨是非统统与我无关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君沧溟松了手，他没去注意平衡，落地时踉跄了两步，然后顺势贴着墙坐下。他的瞳孔再次开始拉伸，这次的变化更加彻底，形成一个圆润规则的橄榄形，随着兽瞳的浮现，他的虎牙也越发尖锐，只是这变化比瞳孔要隐蔽，不细看的话发现不了。
叮咚——！
门铃声打破室内的死寂，君沧溟猛地抬头望向门口，呼吸短促而断续，变异的瞳孔迅速缩回圆形，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把门打开。
“啊……”伸手欲拍门的君镜夜一时收不住力，踉跄着跌进门内，半响才苦笑着直起身子，“怎么半天不开门？”
君沧溟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吃饭时间要到了……”君镜夜摸了摸鼻子，笑道，“一起去？”
蓝眼睛少年沉默，大步流星地跨门而出，身后狼烟滚滚……啪！眼部长同志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收好强大的脑补，跟着追出去。
“阿明……”
君沧溟脚步突兀地顿住。
“阿明，等下我。”君镜夜三两步凑上前，瞅了眼君沧溟那张又冷又硬的秀美脸蛋，“诶，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吸血鬼。”
他用手在嘴边比了个獠牙的手势，笑道，“虎牙真尖，咬东西一定很方便。”
原来没认出来，君沧溟收回视线，下意识咬了咬舌尖，顿时脸色有些古怪，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嘴里弥漫开。
虎牙……真尖？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上。
君沧溟没来得及细想，因为更大的危机感攫住他的心脏，他本能般地一个滑步挡在身在他左前侧的君镜夜身前，深蓝的眼瞳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
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天色正处于将黑不黑状态，银月号的灯光系统并未全部打开，比如这个连接餐厅和舱房的短道。前方的人影推着一辆清洁车（酒店专用），慢吞吞地向前走。
冰冷的刀柄滑入手中，君沧溟左膝微屈，力道顿时蓄了八成，整个人如一根拉到满月的弦。
冰冷，粘稠，腐败，酸臭……
常人无法闻到，但他可以！
那分明是……分明是被虫类寄生的腐尸啊！
蛊术分活体寄生和死体寄生两种，其中后者难度小的多，即使是刚入门的菜鸟也能做到，但寄生后的腐尸关节僵硬、行动不便且攻击低下，虽有些类似亡灵系的肉系法术（骨肉魂血），但效果根本是云泥之别。
顾东行？
但这种腐尸……君沧溟觉得就算是正常人类也能用一把刀结果它。正怔然时，身后传来大片走动声和笑谈声，同时身后的君镜夜一手按住他肩膀。
“你要做什么？”眼部长的声音低且急，“喂喂，动手起码要有理由吧？”
君沧溟扭头盯着他，直盯得他尴尬地将手放开，两人站在那儿，直到身后一拨人三三两两地走进餐厅，直到……那个腐尸慢悠悠地经过，浓郁的黑暗气息刺激着他的鼻子。
“哎哎，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君镜夜道。
君沧溟瞥了眼，道，“说了你也不懂。”他忽然想到什么，抿紧了唇，精神网瞬间外放，罩住整个银月号。
“果然！”君沧溟这下险些骂出来，胸膛急剧起伏，“我……我……”
他终究是守礼惯了，半天没骂出个所以然，半响咬牙切齿地望向君镜夜，“现在、立刻以及马上，通知所有能通知的人，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
去他……的！这艘游轮上居然有这么多腐尸，还不是菜鸟弄出的垃圾，而是正儿八经用黑暗淬炼术处理过的精英货色，如果寄生的蛊虫够高级尸体质量又不错的话，从外表上普通人几乎无法看出来……刃部的人混在这群怪物中间，简直是羊入虎口！腐尸战力不够，但蛊虫可是短时间能繁殖十几代的变态生物，要是给它们时间……用脚趾想都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君沧溟开始焦躁不安，虽然理智告诉他对方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很低，他师父当初为了救他差点一刀把夜幕沼泽里那只王虫劈成两截，自此与黑暗虫族的关系恶劣，但只要想到那个人，他的情绪就开始不受控制。同时未知的同类出现让他非常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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