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1/2)
嗨,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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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家的高效无需多言,美杜莎的猜想顷刻得到证实。君沧溟和赵小明,把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很难,但要验证却很容易,个人用具上的指纹、衣物上残留的头发,一模一样的基因信息说明一切。
“已经确认,是……君四少本人。”霜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过主事大人的心情是否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他自己清楚。
君家主没有回答,沉默中霜无不易觉察地抬起眼,书桌另一边的人正静静地看着窗户,窗外瓢泼的雨点织成一片幕帘,灯光下他的脸色白得有些异常,眼睑下是淡淡的青。
“家主。”霜无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个人最近很不对劲,以前就算面对再多的烦心事、再棘手的对头,他也不曾露出这么明显的疲惫。
“原来是他……”君冷邪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他对霜无点了点头,便再次陷入沉默。
“请家主保重身体。”霜无微一鞠躬,踏出办公室,离去前还周到地带上门。
君冷邪闭上眼,右手狠狠按住额角,用更剧烈的痛楚覆盖掉大脑隐隐的胀痛,他知道霜无看出他的不对劲,但……他已经到极限了。大半年缠身的怪梦带给他的除了无法安眠的憔悴,还有濒于崩溃的精神状态,那些怪诞的幻影将他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不光是夜里的梦魇,就连白日里只要精神稍微不集中就会不自觉地被拖入一个个幻象,他渐渐分不清虚幻和真实。那些梦实在太真实了,他记得梦中的世界里雾蒙蒙的天空、奇异的三轮月和街道上的盛景,每一个都那么熟悉,但梦醒后无论怎样他都不记得自己曾见过相似的事物。
他凝视窗外的雨幕,瞳孔逐渐涣散,仿佛上一刻还身处安静的办公室,下一刻眼前已是灯火辉煌,石制建筑大气粗犷却又在细节上细腻华美,高高的穹顶仿佛要撕裂苍穹,其上镶嵌的九颗耀晶钻将每一寸角落照得亮堂,厚重的黑石台阶呈螺旋状蜿蜒缠绕而上(想象角斗场),围绕着悬在百米高的半空的圆形黑石板,而在它正下方,巨大的立体六芒星虚影散发出淡淡的银芒。
这是哪里?他想,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坐在最高层的看台上,螺旋台阶在这一层交叉成一个圆,整层空荡荡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下方的看台上坐满观众,他们呐喊嘶吼,神情狂热,容貌各异的面孔却那么相似……相似的对血腥的渴望模糊了长相,只剩下纯然的恶意。
我是谁?他想,心里却一点也不激动,或者说……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一点也不激动,‘他’凝视前方悬浮的石板,上面正站着一个金发的男孩,十一二岁的年纪,俊秀的脸蛋上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阴沉。男孩穿着整齐的制服,胸口别着金色花体字的胸针,下方还用略浅一点的金丝绣出字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文字,心里却明白它的含义。
——安士白学院。
——三年生首席,杰西。
阴沉的俊秀男孩腰间佩着把造型简单的刀,流畅的线条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森森的寒意在乌木刀鞘下若隐若现,显然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名器。
这时,看台上的人群发出更激动的呐喊,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武斗场的进场处,兜帽遮去他的身形容貌,只能辨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裹着黑袍的孩子快步走到黑色圆台下方,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体便急速拔高,轻盈利落地落在台上,衣袂翻飞煞是好看。
他……也是‘他’的心脏猛然剧烈跳动起来,看不清面容、听不见声音、闻不到味道,但他仍然认得出这个人。
——我记得你,但我不知道你是谁。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得躲在寝室里不出来呢,萨斯。”金发男孩用一种慢吞吞的语调说,“就好像第一轮选拔一样,不战而退……哼。”他很不屑地冷哼道,“你这样的人,真是玷污了域主大人的特赦!”
孩子不做声,单手利索地解开外袍的系带,他里面穿着和金发男孩杰西同款的制服,只是明显旧很多,前襟袖口还有着反复搓洗也弄不干净的污痕,胸口有同样的胸针和绣纹。
——安士白学院。
——三年生,萨斯。
名叫萨斯的孩子将宽大的黑袍扔在脚下,暴露在灯光下的面容透明如冰雪,连唇色也是淡淡的,但发与眸都是极深的黑,强烈的反差让他整个人很不真实,似乎比起活人,他更像摆在橱柜上的陶瓷人偶,精致易碎。
“不会。”(回答杰西的第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出口后,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涣散地说,“不可以放弃吗?”
杰西露出看傻子的鄙薄笑容,“你是白痴吗萨斯。”
“是这样啊。”萨斯点了点头,翻涌不定的情绪从那张秀美面容上缓缓褪去,只剩下带着几分悲哀意味的漠然,“那就这样吧。”
只听一声轻响,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身弧线略有偏斜,刀面凹凸不平,一看就知道是把连学院制式武器都不如的劣质货,可刀锋的雪光反映在他冰雪一样的面容上,这个眉眼秀美得近乎妩媚的男孩似乎瞬间拥有了充满兽类狰狞的侵略性。
“拔刀吧。”
他行战礼,然后瞬息间暴退,左手扣指诀的同时口中迸发出急促的吟诵,黑雾顿时笼罩住两人的身影,令看台爆发出不满的咒骂。灵力和精神力的余波四散,被银色六芒星构建的屏障轻柔地阻住。
黑石板边缘爬上白霜,寒气令周围空气立刻直线下降,消散的黑雾中显出两个男孩的身形,金发的杰西已经拔出他的刀,左手扣着指诀,面带冷笑,他对面的萨斯双足被冰雪冻结。
“你输了,萨斯。”男孩蔚蓝的眼眸带着快意。
“我有超过十种方法可以杀死你,但我选择最蠢的那种,因为我不想你有什么遗憾。”萨斯右手握着他劣质的佩刀,“真抱歉,这一次……我也绝对不可以放弃呢。”
孩子的声音很平静,出刀更不带丝毫杀意,然而他却听出了平静下竭斯底里的绝望,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隔着重重帘幕瞪视他,带着愤怒和……悲哀。他记得这个孩子在此之前偏爱花样繁多的变招,但之后,他出手的风格就全然变了,一击必杀、一出即杀,似乎只要开战就只剩下胜利和死亡两种结局。
“再见,杰西。”萨斯轻柔地抽刀回鞘,仰着头朝前走去,身后温热的躯体轰然倒地,四周雷动的掌声几乎要掀飞穹顶。他走得那么慢,似乎下一刻就会转身飞奔回去抱住死去的旧友,鲜血从他劣质的佩刀上点点滴落,黑发的孩子在欢呼中跃上最高层的看台,单膝跪倒在王座之前,右手捧起垂下的袍角轻吻。
“域主。”萨斯低低地说,声音有些嘶哑。
“我的弟子。”他听见‘他’含笑道,“欢迎加入魔类的世界。”
然后那孩子抬起头来,黑色长发高束在脑后,深红的护额将细碎的乱发压得无比妥帖,完全露出来的面容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是的,师父。”
君冷邪猛然间从迷离怪诞的幻象中惊醒,眼前是书桌上堆积的文件,墙上的挂钟还没有过去五分钟,方才的一切似乎是一个略显怪异的梦。然而孩子的声音仿佛还缭绕在耳边,若有还无。
——师父。
——师父呀。
孩童时的稚嫩,少年时的清冷,接近成年时的低沉。
孩童时的敬畏,少年时的依恋,以及最后的……恐惧和仇恨。
他似乎听见一个虚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以一种毫无回转余地的口气道。
——你是我师父,永远都是。
一个恶毒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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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号,底舱的救生船被一点点拖上轨道,齐力拉着铁索的三人不禁松了口气。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林年抹了抹汗水,骂道,“我可怜的世界观就这么崩溃了!”
“我的世界观早就碎裂成渣了。”萧楚面无表情地接道。
现在是第四夜晚上九点四十五,银月号船身上疤痕累累,甲板上一片狼藉,血渍和怪异的鳞片随处可见,船头卡着的渔网里甚至吊着几具尸体,细瘦到畸形的肢体和下身明显的鱼尾昭示他们非人的身份,显然经过一场超出科学解释范围的艰苦战斗。此时战火已熄,整个游轮竟一片漆黑死寂,只有底舱收放救生船的小出口处冒出火光,隐隐可见四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君镜夜,萧楚,林年,秦南。银月号上最后四个活人。
火堆在底舱静静燃烧,用材大多是被粗暴地折断的木椅,这些精致玩意烧起火根本比不上木柴,因为空气潮湿烟也很要命,但大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四个人各自做着分配好的工作,气氛凝滞。
秦南坐在被劈掉椅腿的高背椅上,灵活快速地把物资分类放好,之前君沧溟是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胡乱堆起来,冻肉大蒜什么都有,他皱着眉头把生肉类的食材全挑出来扔在火堆上架着的铁盘子上,顺便把第一批烤肉翻个身。谁也不知道要在海上飘摇多久,只能做足打算,多一份物资就是多一份希望,做完这一切,一向爱洁的秦医生用衬衣袖子擦了擦汗,他手上脸上都有好几道抹着药膏的伤痕,小腿用木棍打着简易夹板,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这时林年站起来,他手上拿着一条粗麻绳,上面穿着绑着一大串东西,什么救生圈净水桶,捆得结结实实的。这容不得马虎,海上的风暴不是开玩笑的,不小心被卷走什么就别想找回来了。他将这一大串拖进救生船底舱放好,又爬了出来。
萧楚也清点好物资数量,上下一估量,苦笑道,“他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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