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医家(1/2)
天上星星出来的时候, 我们找到了一家村子。那小村就在河边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但是附近的田地却很广阔, 有些不是稻子, 我也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此时天色已渐渐黑了, 太阳在远处的平原尽头沉下去, 山峦上空的天也都是黄中带红。
走着走着, 远处道上走来一女孩,约莫十三四岁模样,背着竹篓, 里面不知是什么草。正一面走一面轻声哼着歌唱:
“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 茱萸熟, 地老菊黄……”
马车里李承汜突然掀开帘,对阿莫低声道:“阿莫, 你去前面问问那小姑娘, 可认不认得这村里有郎中?”
阿莫点头, 领了命便赶马上前, 问那小女孩。
那女孩听了这话, 紧了紧肩上背竹篓的带子, 说:“有是有,你们要做什么呢?”她的南诏口音很重,但是还能用晋国的官话来答, 我都能听懂, 让我有些意外。
阿莫于是连忙求她指教在哪里。
“我家便是,我阿爹便是郎中,”她说着,甜甜一笑,看看我们身后,“你们哪一个要看病的呀?”
“是位姑娘,在后面的马车里。”
“疾病还是缓病?”
“很急,姑娘,行行好,快些带我们去找你爹爹吧。”
那女孩往后看了看马车,什么也没说,就向马车走去。阿莫连忙随上。
他们到了马车前面,阿莫说了几句,女孩就掀起帘看了看里面的李承汜和靳青,然后对阿莫说了些什么,又往前走来。
我们就跟着那女孩走。
女孩的家在村的边缘,就靠着河。房子被一大片竹林环绕,夜色之下,只看见点点灯光从竹林里透出,照着细细尖尖的竹叶和瘦长竹节深黑的影子。竹林之外,一条曲折小径延伸到林外田地。这田里不全是稻子,很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样子的东西。
我们下了马。女孩说她阿爹不太喜欢人多,只让我们和李承汜带着靳青进去。李承汜这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只是还抱着靳青。竹林很密,把月光都挡住了,夜色就更显昏黑,我根本看不见李承汜的脸,只能看出个大概。
女孩在前面走,进了那小小的竹房,我们直接跟她进去。李承汜抱着靳青先走在我们前面,门内的灯光照过来,终于看清了人。我又看到了他那满身的血和破碎的衣衫,还有那张满是担忧的脸。这会子看起来,因为帮靳青先疗过伤,他的脸色似乎更加惨白了。
里面一个中年妇女一声惊呼,是一个苗族打扮的人。当是这个女孩的阿妈。女孩儿跟她阿妈用南诏话说了几句,她见我们这样打扮,赶紧扶着靳青躺在就近的床上。然后开始忙活倒热水。
这时候,有一个清瘦高大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我们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中年男子,当是这个女孩的爹爹。他也是苗族打扮,面容黄瘦,蓄着中原样式的胡须,见了我们,神色微微一震,但是很快平静下来。
“爹爹,我……我今日给您带来了个病人……”女孩儿有些敬畏地道,“您不要怪我,这位姐姐着实伤得厉害,我看她……多半是不成了,您快给看看吧!”
这郎中倒也不多说,打量了靳青一眼,就直接坐到床边开始把脉。李承汜站在旁边。
一时之间,屋内的人都静悄悄的。连郎中的妻子和女儿也都站在旁边看着,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忙活。
过了半晌,郎中终于把靳青的袖子捋下来,看了李承汜一眼。然后却说了一句很纯正的晋国话:“把她抱到内间去。”
郎中的妻子听了这话,很意外地看了李承汜一眼。李承汜点点头,抱起靳青,转过身,郎中妻子领他进到了里间。郎中吩咐女儿打水,洗了手,去到旁边一个很不起眼的柜子边拿了几个小瓶子,复也走了进去。
我和阿莫对望一眼。阿莫点头道:“这郎中看上去靠得住,听口音,还是你们晋国的人。”
我也点点头。心想:这南疆小小山村,居然还能碰到晋国人。这人一口纯正晋国话,他女儿的官话多半是从她爹爹处学来的。
我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似乎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女孩招呼我们坐下,一边询问我们有没有安置之处。正在那儿坐着,就见李承汜从里面出来了。
“怎么样?”我赶紧问他。
他终于看我一眼,满眼都是担忧的神色,低下头,没说什么。
郎中妻子这时候从里面出来,对着我就用南诏口味很重的话招呼道:“小姑娘,过来。”
“我?”
“不是你还有谁,快进来帮忙!”
我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李承汜。李承汜望着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低了一回头,终于说:“你……你能不能进去帮一下,她需要换药,我……我不方便。”
他脸上出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恳求的神色,仿佛向我展现了他从未有过的无助。我心下一软,鼻头也有些发酸,点点头,就要走过去。他又扶住我肩膀,柔声嘱咐道:“小心一点。”
“我知道。”我说着便跟那妇人走去,回头还看见他很牵挂地目送我。
我跟着那妇人进了去,当先就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混着竹叶和草药的气味。只见当中垂挂一张竹帘,其后透出昏黄的烛光。掀帘进去,小间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几,一小圆桌,窗前摆着一盆不知名的花。
靳青就躺在床上,仍是昏迷未醒。但却只剩了中衣。显然李承汜在这里的时候给她脱去了外面的所有衣服。
妇人领我坐在床前,对郎中点点头。郎中便用一黑布绑在眼前,两眼什么都看不见。妇人动手将靳青的上衣全脱了,我惊得愣在那里。
虽然我也十七岁了,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另一个女人赤条条的在我面前。靳青比我大,发育的也明显比我丰满。她那身体这样暴露地呈现在我面前,烛光之下,肤色更显白皙,透着粉嫩的红,简直吹弹可破。
我一下子红了脸,禁不住闭了闭眼。
“呀,这小姑娘,还害羞么?都是女人家,有么子好害羞红脸的哟!快过来帮一下!”妇人有些好笑,催促道,一面拉我过去。
我赶紧坐过去,这才发现靳青的左胸有一处很长的刀口。在这样美好的身体上有这么一道刀口,更觉甚是可怖。
妇人让我扶着靳青的身体,然后她拉着丈夫的手,缓缓地伸到靳青两乳之下的地方。郎中的手像壁虎游墙一样,在肋骨的地方摸索着,然后忽寻到一个位置,一根根的摸下去。忽然停住,按了按,郎中顿了片刻,继续按着,然后手指突然一用力。
只听微微一响,竟然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靳青身体猛然间一阵颤抖,一口血从口中溢了出来。
这郎中竟然用手把靳青的肋骨捏断了!!!这是什么医术!??
我刚要喊起来,妇人就沉声吩咐我:“快给她擦擦血。”
我于是只得拿起帕子,一边擦血,一边小声问:“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个法子?怎的把人的肋骨生生弄断?”
妇人说:“你莫慌,没事的。我家官人,从来都有他的道理。——这姑娘的肋骨早已断了。”
郎中抽回了手,然后用手巾慢慢擦,一边说:“帮她把药上好吧。”
妇人从几上拿了一个小盘,里面黑黑的一团油状的药膏。她吩咐我帮忙把药膏涂在肋下。我什么都看不懂,只得依言照做。那药膏触手冰凉,闻上去却有一股清香的味道,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忙活着把药膏涂完,又换上绷带扎好,穿好衣服,靳青方才端端正正的躺着。果然脸上的潮红退了下去,呼吸平稳了许多,绝美的容颜在病容的衬托下,更显娇俏可怜。郎中去了遮眼的黑布,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说:“可以了。”便自己走了出去。
妇人给靳青落下了帘子,熄灯。然后方才领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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