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烟雨楼(1/2)
七哥说起, 今天是烟雨楼开张后第三天, 人正巧没有那么多, 是以应不会太挤。
我们走到烟雨楼脚下的时候, 才知道, 事实远非如此。虽然开张已经三天, 但烟雨楼还是人潮涌动。
金陵这家新开的烟雨楼最是壮观, 足足有六层,比嘉兴那一家“正主”还要气派。六层飞檐从上到下层层叠开,乌黑的檐瓦还没有一点的雨痕泥斑。酒楼的柱子都是崭新的, 新漆上的表皮油光发亮,三层和四层之间有块高大的牌匾,上书“烟雨楼”三个大字。
这三个大字跟嘉兴的那三个是差不多的, 全天下的烟雨楼, 牌匾上也都是这样的三个大字。从楼下望上去,就可以看见楼上窗格口里人来人往, 呼朋引伴之声不绝于耳。
烟雨楼紧靠玄武湖, 正对着湖水。这又跟嘉兴那一座是一样的。从楼下出来, 就可以到湖上去玩, 倒也方便。
七哥的那个朋友, 原来就是金陵烟雨楼的老板。他早为我们预备了顶层的雅间。这所谓的雅间, 竟不是单独隔开的。顶层人很少,只有几个桌案,不设隔栏, 摆设的都是名贵的兰花瓷器之类, 很清雅。
从一层一直走上来,一路喧喧闹闹,一层比一层热闹,到了这顶层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些热闹,跟自己全没有关系。
四周都是高窗,垂了帘幕,玄武湖的湖景现在我们四周,感觉像在空中似的。从湖上吹来的风畅行无阻,凉风习习,让人禁不住感到阵阵的秋意。如今秋意深了,湖水澄澈深沉,湖岸边的树木尽皆染上红黄的秋色,艳丽夺目,很是壮观。
七哥订好的桌原本在中间的地方,但因我说了一句:“我们要靠窗的座位罢。”便临时改换了位置。反正这顶层位置空闲很多,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也不用跟人家拼桌。
我们坐下之后,彼此闲聊了几句。八哥忽然指着我身后说:“前面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我们都往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我身后的地方,靠窗边一桌旁,坐了一个天青色衣衫的年轻人,正在那儿一个人自斟自酌。
我一看到那背影,心跳就仿佛停了一拍。然后却又扑通扑通加快地跳了起来。
七哥也远远打量了一下:“好像是李承汜啊,不会这么巧吧?”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八哥说。
许之凌也问:“世子小爷?——不错,就是他了!”
于是七哥便喊了他一声。
李承汜回过头来,见到我们,我赶紧低下头。耳畔听得他远远地笑道:“这么巧,七爷、八爷,还有状元郎,你们也来这儿凑热闹?”
我忍不住抬头悄悄看向他,却见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惊讶也没有。望着我们这边还带着微笑呢。
“正要说你呢!你那边有人么?是在等人?”
七哥问道。我一转眼,看见李承汜那桌的前面,果然又照例摆了一副空碗筷。就同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一样。
李承汜却摇摇头,笑道:“并不曾。”
我心中觉得奇怪:如今靳青就在他府上。他摆这个又是干嘛?难道他有这个毛病,每次独坐饮酒都要摆上一副空碗筷作伴?
“那快过来,一起喝几杯!”七哥便喊道,他总是这么热情。
李承汜于是到我们这边入了席。我跟许之凌一开始是并肩坐在七哥八哥对面的,李承汜来了之后,就坐我旁边。我一下子感觉心跳得更快了,仿佛身边坐了个什么怪物似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七哥笑:“哈,世子爷,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眼界果然是有些高了呀!”
酒保将新置的碗筷放到李承汜面前,李承汜抬头看着七哥,笑道:“王爷何出此言呢?这岂不是折杀承汜么?”
七哥摆手道:“你方才的话可不对,你那声招呼,却只看到我们三个,——但是怎的把我们千娇百媚、玉面无双的‘小霸王’长安小公主给忘了呢?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啊!”他说着,又开始了那没完没了的揶揄,仍旧坏坏地看我一眼。
我一听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居然在这关头跟我调侃!??什么“千娇百媚”还“玉面无双”?我听了这话只恨得牙痒痒。
“七哥,你话是不是太多了?”我咚的一声敲了一下桌案,真恨不得将这木头敲碎。
七哥吐着舌头赔罪,一边委屈地说:“之凌,你可要给我做主,这可怨不得我!我说的可全是实话……”
许之凌脸立马便又红了,嗫嚅着说不清楚。
“你还说?”我怒道。我自己的脸也红了。
八哥笑道:“这两人,都羞成这个样子,真真是心有灵犀!七哥,你看看,咱们这月老牵红线,怕是要成了吧?”
七哥哈哈大笑,我急得直跺脚,拿起筷子来就在他俩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
我极不自在地放下筷子,转头很快地瞧瞧李承汜,他脸上表情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还有丝笑。
我没有看错,他就是在微微地笑着。
我一边又想:他会不会以为我感情转变得太快了?才刚刚跟他说清了,不会再缠着他,立时便转变了目标,投奔另一个人?这也太水性杨花了吧!
只见李承汜微笑着,十分谦恭有礼地向着我道:“公主微服装扮,承汜还真认不出。多月不见公主,一切安好?”
他这句话说得有礼有度,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面前的其他这三人,都是不知道的。他们都还以为我跟李承汜从国子监解学了之后,就再没怎么见过面呢。
可是我却觉得这句寒暄那样冰冷,虽然客客气气,但是却毫不带感情。
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他偏偏就这样说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干笑了几声,胡乱答了,可是自己连嘴里说出的是什么话都没怎么在意。
闹够了,总算能好好说起话来。七哥便问起李承汜为什么也在这儿,还一个人喝酒。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真的能碰到他。从进烟雨楼的门开始,我的心就时不时地回到三月,在嘉兴烟雨楼第一次遇见李承汜的那天。如今在金陵,又是烟雨楼上,我竟又遇着了他。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事情,明明不可能发生得这样巧,但他就是发生了,还这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你的眼前。这座楼,这个人,还有这张靠窗的座位。
“世子怎么会一人在这儿独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以前在嘉兴的时候,慕名去过一次烟雨楼,觉得……觉得不错,所以一直记着。如今听说烟雨楼开到了金陵,所以便过来这边看看。”李承汜简简单单回答道。
七哥点点头,于是又扯些别的话,李承汜一一答了,但是话却不大多,看样子并不是很高兴。七哥见他兴致不高,于是便不再勉强,转而找我们来谈些其他的——他向来是很健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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