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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惊破,大梦方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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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然后天旋地转, 腿一软, 几乎就要摊倒在地。

这一定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不是都说我晋国是常胜的么?不是都说燕国向来怕我晋国的铁骑么?

一百多年来, 燕国从未对晋国用兵动武, 一直服服帖帖。甚至于, 晋国人都忘了燕军的存在!

但是忽然之间, 却叫人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八哥很快伸手扶住了我。

“长安,你莫怕!”他颤声道。

我如同懵了一般,抬头看着他。

他眼里也失去了神采, 只是茫然的,沉痛的,惊恐的。好像我的八皇兄忽然间便老了。战场夺去了他所有的轻狂和得意。

而我的七哥。那样可恶, 曾最爱捉弄我、开我玩笑的七哥。我小的时候, 好多闯祸的事情都是他带我一起。我们俩把宫中进贡的锦鸡拔了毛,跑到太液池边用火.药炸掉水闸, 差点淹了御花园, 父皇一怒之下罚我们俩在安华殿抄了半年的经书。

就在一年前, 他还整日同八哥混在一处, 还总拉了我, 给我和别人当月老、牵红线。

他却已经不在了。消失在这世上, 无影无踪。只有一具残破的身躯。他永不能再同我谈笑,挖苦……

我只觉得这是一场梦,浑身都轻飘飘的, 没什么力气。

太子在旁, 也仿佛呆了一般,隔了半晌,方幽幽地问了一句:“那……那雁门关怎么办?”那声音,似乎完全没了主意。

是啊,儋州——扼守雁门关咽喉的儋州都失陷了,那雁门关陷落,还不是迟早的事?

雁门关一陷,西北到中原的门户就被打开,燕军便可长驱直入,再往下……我不敢再想了。

这是不证自明的事情。

八哥果然久久未曾答话。

我两眼瞪得大大的,一只手不停地颤抖,被八哥紧紧地攥着,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地面,摸着那冰冷的地砖,一面微微喘着气。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方砖,一块一块,一丝缝隙也无,一丝希望也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每个人都在沉默着,在惊惧中未曾醒来。后来,只听八哥道:“殿下如若无他事,臣弟请先行告退。”语声已平静了许多,但却呆呆板板,毫无喜怒,毫无感情了。

太子仿佛是从喉头滚出来一个“嗯”,连头也不抬了,只是木然地望着远处的某个点。完全无措了一般。

八哥看了他一眼,就领着我的手,一语不发地走出。我都还没来得及向太子告退。

八哥还牵着我的手。他看了一眼我那脸上的表情,道:“别害怕了。”

我颤抖着,心里一痛,闭上眼无奈地道:“七嫂……七嫂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

八哥正在走路的步伐突然就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急急地一问,“七嫂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七哥走后不久,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八哥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仿佛是命运跟他开了玩笑一般,摇头苦笑道:“说吧。瞒不住。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他说着走上了轿子,对小厮吩咐:“到齐王府。”

我连忙跟着,走到车旁,大声道:“不能去!现下不能告诉她!——万一动了胎气,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八哥看着我,定定地道:“现下瞒着她,早晚她也会知道的!到那时,更难办!”

我急得一跺脚,八哥又牵起我的手,说道:“长安,你也去。到了齐王府,千万帮我稳住七嫂。孩子能保得住就保,保不住……”

“没有保不住!”我大声说,看着八哥,一字一句道:“这孩子是七哥唯一的骨肉,唯一的……”

八哥脸色一黯,看我半晌,久久不语,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那轿帘。

☆☆☆☆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着,一会儿颠簸一下,仿佛受伤的战士,踉踉跄跄奔向一个毫无所知的地方。一步一颠。每一颠,都仿佛是浑身的战栗。叫人出神的功夫,忽然又醒觉,明白自己所处的还是人世。

我忽然又问:“方才太子哥哥问你,那雁门关的事,你怎么不说话?”

八哥嘲讽一笑:“雁门关?我只怕函谷关不出月余便又被攻下!……到时候关中沃野千里,锦绣河山,怕又重回到燕国手中。”

他望着那远处,感叹唏嘘道:“一百多年了,风水轮流转,也是该……换换样子。”声音听来,却无限哀苦。

我颤声说:“燕军……不是都说燕军不堪一击么,怎的如此厉害?”

八哥苦笑一声:“那都是粗狭鄙人之见,又何足道哉!往日的懦弱燕国,怎能跟如今的燕国相提并论?一百年来,北方相安无事,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燕国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这一局棋直下了百余年,如今,真正到了‘将军’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深切的绝望,甚至于带了丝凄厉。如同疯了一般。

我强作镇定,大声说:“八哥,你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我晋国叱咤天下数百年,燕国怎能凭此役就想翻身?你那些话,我是不信!”

八哥定定地望了我一会儿,叹息一声。正色道:“长安,你知道么?燕国这几百年来一直和柔然密通,他们的骑兵作战之迅速,兵器铠甲之精,丝毫不逊于我大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番儋州作战,燕国行动之迅捷,更是令人咋舌!”

他扶着我的肩膀,突然激动地道:“长安,你知道么?儋州被围了将近三个月!三个月!哪里是七天?我方才同太子说的,只是怕吓到他的胆。太子用兵遣令,延宕不休,反复无常,还总受他人蛊惑!唉!……三个月,莫说是人,儋州城里连只鸟都飞不进去!城中百姓本来就因大旱,饥馑劳苦,又加上这三月围城……儋州……儋州就是被燕军活活饿死的!”

他的声音可怕,令人听着不寒而栗。我不自禁地退缩起来:“你莫说了!”

“你现在还在痴想着什么,长安?”他苦笑道,“你不是就要到南诏去了么?那么,快些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只怕金陵很快也不太平了。燕国的野心很大。南诏天高地远,或许还有些侥幸。”

我摇摇头:“联姻的事情搁置了,莫提了。”

“搁置?”八哥微微一惊,沉默片刻,复又点头,了然道:“是了,如今国势岌岌可危,哪里有余力顾得及这些?”

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我道:“父皇的病如何了?”

我心里有些黯然,沉默不语,只是摇头。

八哥当即就明白了。他闭上眼,靠向座位,沉沉道:“果然如此。果然。太子殿下……三哥他……”他停顿一会儿,复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可叹我晋国,没有北燕那样的天之骄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抬头问他道。

八哥惨然笑道:“你知此次围剿儋州、进攻雁门关的,是谁?”

我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忽然觉得浑身恐惧。

“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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