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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此刻,平静相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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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十九带进了马车。因为我一定要跟他在一处, 李承汜没有办法, 只得让人在我的床边另外安了一个小床。十九就睡在那上面。此时已是九月中旬, 越往北, 天开始变凉。不过这马车里面非常暖和。

进马车的当天, 就有大夫进来, 给十九诊治。十九换了身新的衣服, 浑身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我满心欢喜地坐在旁边,看那北国的大夫在那儿, 手指头捏着十九的手腕一语不发。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也没能从他脸上发现什么。

这大夫是随在李承汜军中的,胡子很长, 年纪很大了。看着面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李承汜则在屏风的另一边站着,正拿着一本书看。时不时地四处走动。

我觉得他到处走真的很讨厌, 因为这样会影响大夫把脉。刚想要跟他说, 那大夫便已经把手松开, 坐直了身子。

“怎么样, 大夫?我弟弟病情如何?”我急着问道。

大夫脸上表情还是如同木头一般, 道:“不太好。他怕是染了疫病了。”

我心里立即就是一沉, 没想到十九自己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那怎么治呢?”

大夫摇摇头:“治?就他这个身板儿,能扛这么些时日,已经是不错了……这病不难治, 不过他被耽搁的太长, 已经入沉珂。便没有法子了。”

我急的满头大汗:“大……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啊……有没有偏方什么的,都可以啊!针灸、火罐什么的都可以……”

这大夫脾气十分古怪,冷冷地看我一眼,道:“老朽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我被他这一瞪,倒真的没有话说了。他继续道:“反正老朽是没有办法。你这女娃娃,怎的还是如此不懂事!今后的几天,尽人事,听天命吧。他有什么喜欢的就依了他,别苦着这娃了。”

我两眼呆呆地望向十九,喃喃地道:“他真的无药可治了么?”

大夫见我这样,也不禁叹了口气,道:“女娃子,老朽奉劝你一句,还是快些将他移了床吧,在你这里,会传上你也说不定。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人命比纸薄。有些东西,可不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

我眼泪流了出来,看着这老者,忽然想起来他是谁。那年我在南疆的客栈,被偷段大哥白马的马贼用刀刺伤,中了五毒教的毒。还是他给我看的病。他那时候便是李承汜的随身大夫。

大夫见我没话了,于是起身,走到屏风的另一侧。我听见李承汜在跟他小声说着什么。

我呆了一会儿,径自走到十九床边。他睡得如此安详,远没有方才的痛苦表情了。虽然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我替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头看着他不说话。他睡得这样好,怎么就能说他没救了呢?

我正在坐着,李承汜就疾步走来,拉着我的胳膊就要我站起,口中道:“你不能在这儿,这里留不得了!”

我想挣开他的胳膊,但哪里挣得开:“放开我!我要留在这儿!你让我留在这儿!”我整个人都歇斯底里了一般,又哭又喊。李承汜怎么拉我,都没有用。

他也是气愤,忽然将我扯住,大声吼道:“你清醒点吧!人你是留不住的!”

我被他这一声吼得震耳欲聋,整个人懵了。瘫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李承汜气得脸发红,直直看着我,连气息都是一喘一喘的。他又道:“我知道你伤心!但伤心又有什么用?你能留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么?他已经这样,你让他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也就罢了,何苦如此?你再这样倔,连你自己也被他染上疫病,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呆呆看着地上,那柔软的地毯,手指按在上面,软软的。真想整个人都陷在其中,让这无力的身子好好歇一歇。

我喃喃地道:“染上就染上吧。染上了,就好了……”

李承汜皱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他很快地蹲下来,扭住我的下巴,就像他的叔父方才那样。我被迫抬头看向他。他两眼里全是气愤和失望:“你——真是疯子!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么?你死了,只会让更多人伤心!”

我眯了眯眼睛,冷冷瞧着他。刚想要像方才对李存周一样,再吐他一脸口水。可不知怎么,看到他那脸上的表情,我却心里一软。

嘴角一笑,我反问着他道:“伤心?你说谁会为我伤心?你么?”

我麻木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他见我如此看他,很快地便放开我,站起身来道:“你这个疯子,我不同你说话。你自己好自为之。总之你若想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劝你绝了这念想。”

我抬头看他那有些心虚兼慌张的表情,冷笑道:“哈哈,那是自然。还没见你们燕国的皇帝呢,你怎么能让我死呢?我这条命,可还宝贵得紧呢。你可得好好看着点!”

李承汜沉默了一会儿,道:“总之你要住在这儿,是不行。你可以来此看他,我可以将这马车空出来留他在此。只是你必得搬到另一边去。”

我“哼”了一下,没有答话。

“将军!”外面一个侍卫恭声喊道。

“说。”

“王爷请将军到前帐,有要事相商。”

李承汜沉默了片刻,道:“我这就去,你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李承汜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又说:“我先走了。你自己好生想想,我说的对不对。”他说着往外走,到了马车门口,又回头说道:“莫在地上坐太久。虽说铺了毯子,坐久了,终究也是很凉的。”

※※※※※

等到李承汜从前帐回来,商量完“要事”,我已经在另外一边的马车里等好了。我听了他的话。从十九的马车里出来,跟着一大帮侍女们到了另一间马车。那里空间还要更大些,且是刚刚布置出来的。

依旧不变的还是中间隔开的那道屏风。这是北国的蓝田玉打成的屏风,方形的翠玉雕花,上面刻的是山水花纹。中间是空的,挖成圆形,恰便似那月亮,从空里可以看过去。对面有什么,看得清清楚楚。

我这边,有床有桌,还有个小柜,背后还有一口窗。屏风那面的陈设,也大约是一样。几乎就又把营帐搬到了马车上。

我们已经走了一下午。马车行路,当然行得很快。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不过这马车却很稳。一直过了下午,到了晚上。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躺在床边,曲着腿,伏在膝盖上看了一下午的风景。北国的风光,过了长江之后的样子我都看得太多了。

马车总算停了。侍女们早已经掌上灯,请我到屏风那边去。饭菜已备好,一一搁在桌上。我拿起筷子,却还是没有胃口。

外面的风正吹着车门口的帘,那帘不停地打在门边上,声声作响。我喝了口茶,却不怎么想动筷。香炉燃上了,丝丝缕缕的香烟幽幽袅袅,盘旋着上升。就像是有心人,难解的愁肠心思。

有一个侍女,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鼻子上有一颗黑痣。她用夹子把车帘夹好,探出头去,正听到门外有一个侍卫的声音远远地道:“爷回来没有?”

这侍女摇摇头,朝那人摆摆手。然后指了指我这边。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忽然回过头来,笑看着我,问道:“公主,要不要……先等等将军再吃饭?”

我正拿着筷子,不知道要吃什么。偏偏听了她这一句,想到她们心中所想的。心下暗自思量:她们把我想成什么了?晚上回家等丈夫吃饭的妻子么?当真可笑。

我于是怒道:“我为什么要等他?”当即自己伸筷夹了一口菜,填在嘴里。那侍女没得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默不作声。

我吃了一会儿,车里静得可怕,根本没有食欲。但是,很快就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爷您回来了。”外面那个侍卫的声音又响起。

外面李承汜“嗯”了一声,低声问了他些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是不久,就听见他快步踏上车的声音,脚踩在车板上咚咚作响。随后帘便被人扯起来。但是那帘方才刚被侍女夹在门框上,哪里扯得动?

这侍女这才发现,于是慌忙地跑过去,将夹子卸下。掀开帘子,李承汜站在门边,沉着脸看她道:“好好的帘子,夹住作甚?”

那侍女吓得脸色都变了,跪在地上没有出声。

李承汜没有看她,反而望着我。见我已在吃饭,脸上怒色一缓,于是便走进来。早有其他侍女走上前去,替他将外面的衣服褪下,然后挂起在一边。

一个侍女问道:“爷您要用膳了么?”

“嗯。”

李承汜坐下来。我低着头,没有看他。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吃了起来。

那个方才跪下求饶的侍女,却一直还跪在那里。我一直吃了一会儿。多日以来,这还是我同李承汜头一次一起吃饭。还真是难得的平静。

我斜眼瞟了眼那侍女,她竟跪得浑身微微发抖。这样的天气,让一个女孩子家跪在风口,确实也有些不对。于是淡淡地道:“你还没让人家起来呢。莫老是跪着了。”

李承汜闻言,这才想起后面还跪了一个人。于是回头问她说:“你想起来?那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那侍女岂不答应?但毕竟不知是何等样事,于是小声问:“是……是什么事?爷尽管吩咐。”

李承汜居然一笑,拿着筷子,想了想,道:“你给这边唱个小曲儿,我便让你起来。”

那侍女听了,就是一呆。我心中也颇感奇特:没想到李承汜今天居然这么有雅兴,怎的突然想要听什么小曲儿?但是,他要听曲儿,又何苦跟一个小小的侍女为难呢?

那侍女支支吾吾地道:“奴婢……奴婢唱不来小曲儿啊……”

李承汜将筷子在碗沿上一敲,板起脸来,沉声道:“如此,你便跪着吧!”

“爷!”那侍女急着哭求道,说着又看我一眼,眼中很是惧怕。她低下头颤声道:“奴婢……奴婢唱就是了,奴婢……奴婢就会点家乡的小调,唱得不好,求爷莫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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