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雪落寒窗人不寐(1/2)
门外的花灯渐渐少了。看花灯的人也纷纷散去。我和李承汜从烟雨楼中出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安静了很多。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差不多停下来了。只些微地飘着些零星的雪花。李承汜一直在前, 牵着我的手, 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也没有挣脱。就任由他牵着。他的手真是又大又暖, 还很有力。我一边走, 一边觉得这大约是目前为止我们两人牵手最长的时候了。
身旁走过一对老夫妻, 李承汜看着我, 我正盯着他们瞧。只见那一对老夫妻,步履蹒跚,也是老公公牵着老婆婆的手, 虽然行的很慢,却让人觉得他们彼此都很心安。李承汜也发现了他们。看着,笑了。对我说:“别看啦, 看看我吧。反正有一天, 我们两个也会像他们一样的。”
我脸红了红,想挣脱他的手, 他却不放。还挑了挑眉, 作势瞪着我。似乎有很有种命令般的神情。
我说:“好啦, 别……别一直牵着了。怪、怪难受的, 太紧了。”
李承汜有些不满意地斜眼看我。“我可不能放开你。我怕万一松了手, 你再跑了。那可怎么办?现在我的武功可没有你好。”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比你好?别傻了, 怎么可能。你当年比我可强多了。”
李承汜踢了一脚路上的雪。“你都会攀着墙檐倒立了,这功夫我可不会。”
我心里一动。听他说了这一句,想起前几日他来找我看花灯, 被我放鸽子。他找到我住的客栈来, 我就是这么躲过去的。“你……原来你那天都看到了啊?”我嗫嚅着说。
他轻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我只是不想戳破罢了。我不想勉强你。能放手就放手。”
我“切”了一声。“那现在干嘛又回头来找人家?还说什么‘放手’。”
“放手又不一定说是放弃。我怎么可能放弃?这叫‘徐徐图之’,这是策略,你不懂。”他颇为得意地牵着我的手,前后甩着胳膊。
我心中暗想:“还说什么策略。当年老娘追求你的时候,什么策略没用过?”却不说话。
李承汜瞧了我一眼:“你又在想什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撅了撅嘴,没回答。觉得他这样牵手又甩来甩去的,真的太高调了,因为前后左右的人几乎都在看我们。于是便小声说:“诶呀,你……你别这样子,人家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李承汜将我的手紧紧握着,往他身边轻轻带。“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偷奸摸人。清清白白的,怕什么?”
我脸刷的就红了。“呸!什么‘偷奸’……疯了吧你。”
正说着,只见前面拐角处出来一个人,神秘兮兮的样子,见了我们俩,就躲在柳树后面,紧接着便折回去向前。我一眼便看出那是阿莫。他跟着李承汜进了烟雨楼后,不久便又出去了。我知道他可能去做什么了。没有说话。
李承汜也看到了。招呼他:“阿莫!躲什么呢?过来过来!”
虽然李承汜失忆了之后,一直把阿莫当弟弟来对待。但阿莫似乎仍旧待他很恭敬,依旧维持着当年的主仆习惯。阿莫嬉嬉笑笑离我们有一丈远,回过头来道:“哥,我就不过去啦。你和姑娘两个人,好好在后面走吧。”
“青儿和阿爹他们都住下客栈了吗?”李承汜问。
“已经住下了。叫我来跟你说一声。就在永宁坊那路口那家。门口挂着三粒大灯笼的便是。”
李承汜点点头。“好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长安回去,就来。”
阿莫答应了一声,嘻嘻看着我们便一溜烟跑了。
我却低着头没有说话。仍旧让他牵着手。只是我沉默如此,他当然也不会没有发觉。“怎么了,你?怎的突然情绪低落了?”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低头只看着地上的积雪。“我……我们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青姐才好。我之前跟她保证好了,要去燕京的。可是我……”我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低。
李承汜忽然停住脚步,定定看着我。我觉得很尴尬。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将我一手拥入怀中。动作很轻,很慢。他的手还握着我的一只手,就搁在他的胸前。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有力。
“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都交给我。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他声音好温柔啊。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对我说话。这声音响在耳畔,让我觉得似乎是在梦里,穿过柔软而缭绕的青烟,一丝一缕都在撩拨着你的脸。
我整个人都软了一般。想不到恋爱的感觉竟然是如此。梦想了十年的温存时刻,就这样乍然而来。我眼圈渐渐红了。没有说话。
他抱着我,将脸依偎在我的鬓边。我听到他又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是我自己要回来找你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没有再拒绝我,长安,我真的好开心。这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解决。求你,不要再因为这些小事推开我,好不好?”
我想笑,但是眼角却觉得酸酸涩涩的。于是只得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承汜便继续牵着我的手,送我回下榻的客栈。那时街上的灯火,几乎已经渐渐熄灭。
※※※※※
我们回到客栈之后,一楼已经冷清了许久。那老板守在柜台,见我们两个手牵手回来,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呵欠,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就等你呢,小店准备关门啦。”
我点点头:“生受您了。您快关门吧。”
转回头望着李承汜,他这才放开了我的手。那灼热的感觉骤然便凉了,我手心竟有些烫烫黏黏的。
我说:“好啦。你回去吧。很晚了,青姐他们应该已经等的时间很长了。”
李承汜仿佛很有些担心怅惘似的,呆呆望着我,低了低头:“好吧。那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后倒退。我看着他向门外走。暗自咬了咬嘴唇。
李承汜忽然眼光动了动,转头问那老板:“师傅,能借问一下宝店还有空房吗?能和人拼一间的,也可以。”
我心里一动。“你干嘛?赶紧回去啊!”
李承汜一笑,没有回答,走上来站在我身旁。那老板苦笑着挠头:“这几日上元节,四方来长安看灯的人多得连承天门都要挤进去了,客栈都是满房。哪里还有空余?马槽草房倒是还有,只是这冷天,哪能屈居客官您去那种地方?”
李承汜笑着点头:“无妨。草房倒是可以。马槽嘛,可就太臭了一点。”
我插嘴说:“老板,你不要听他的。他这就回去的。”说着瞪视他:“你又发什么疯?还不赶紧的?”
李承汜不说话,眉头微微蹙了蹙,显然有些不情愿。
那老板见我们两个争执不下,摸着下巴表示:“看您二位这光景,我看不如在这姑娘房中拼一间也就是了。我看二位都是江湖儿女吧,这点事情应当不在话下。”他说着,别有用意的嘿嘿笑了:“放心,我们小店一贯尊重客官们的清净安宁,万万不会去打扰或者向外宣扬什么的。”
这老板明显是话里有话。我脸当即就红了。跺了跺脚看李承汜:“你还不快回去?!”
李承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吐吐舌头道:“好吧。那……那你上楼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上去。”
我犹自不放心。这才慢慢走上楼梯。老板搬了门板在李承汜身旁等着他出门。他一直目送我上楼梯,我朝他挥挥手,他这才叹息一声,看我一眼,转身从门外出去了。老板便将门掩上。
我看着他出去,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其实我也不想他离开。我现在总有一种要时时刻刻看见他的念想。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李承汜从烟雨楼回来找我。这事情听上去太不真实,像一个梦。明明他几天前已经在大雪中远去,忽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整个的心理防线居然就轰然崩溃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忘不了他。
老天爷没有让他忘了我。我觉得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连从前的记忆也一并忘却。他受到了太多痛苦。从前那些恩恩怨怨,真的就算了吧。我现在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至于段大哥的事,我觉得要好好对他讲明白。一定不能对不起他。我要去燕京告诉他这件事。
可是李承汜说他要去南方。他那日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南。他是燕国被废黜的皇族,李存周眼下虽然放过他,但是没准哪一天突然就要把他拿住。他不能回燕京。
啊啊啊啊,这样子怎么办?
我躺在床上,就这样胡思乱想一通。睡也睡不着,心中又高兴,又觉得不可思议。一时欢喜,一时担忧。我竟又想要偷偷甩开他,先去燕京。可是这样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回想起他在街头拥我入怀的感觉,脸上一阵发烫。感觉整个人忽然重新活过来一般。
但他真的是真实的吗?我感觉明天一早起来,他会忽然从我的世界消失。就此一去不返。那怎么办?
天哪,我刚才为什么要放他回去?就应该把他留住,到我房间里,到时候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做熟饭,嘿嘿嘿,到时候不怕他反悔。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脸就红透了。低声骂道:“呸!萧长安,你简直好不要脸!”
我坐起来,不禁被自己的呆傻气笑了。暗自摇头。“萧长安老姐姐,您已经快三十了呢。能不能有点矜持?”我自言自语。于是理性的思考了半天,想起段容谦,便觉得很对不起他。一定要将这件事同他讲明。
于是我决定先北上。让李承汜在南方某地等我(什么地方,我还没想好,也许明天见了他,再同他商量)。我想到这里,便爬起来,找到纸笔,点上灯,重新在灯下写起来。
谁知我还没写几个字,那门便忽然有人哗啦啦的碰,低声道:“气死我了,你又在干嘛!??”
我吓了一跳。将笔丢开。瞪大了眼睛。什么鬼???
这是李承汜的声音。
※※※※※
“快开门!长安,快开门!”他在门外喊道。
我的妈呀,这深更半夜的,他这是还在外面守着呢嘛?
我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便去开门。他门神一般杵在那儿。两眼珠气的通红,烛光映红了他的脸,他脸上分明很是伤心。
我呆呆的瞪着他:“你……你怎么还没走?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承汜很生气地看着我,眼光下移,只见我两手上还沾着一丝油墨。他什么话也没说,走进来就直冲我写字的小案头,将那一封没写几个字的纸拿起来端详。念道:“段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你在干嘛?”
李承汜将那纸持着。歪头看着我。很是疑惑。
“你在干嘛啊,看我写的东西做什么?”我满脸诧异。
“你……你这是写的什么?”
“这是我给别人写的啊。你管这些做什么?”
李承汜喘了几口气,怒气未消。将纸放下,坐在那里。“段大哥是谁?哪位大哥?就是你要去燕京找的那人吗?”
我点点头。他忽然明白了似的。“你打算告诉他,我们的事情吗?”
我脸红了,绞着手指头:“那……那还能说什么别的事啊……”
李承汜终于笑了,似乎觉得自己很傻似的,虚惊一场的摇摇头,摸了摸前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李承汜坐在案前桌子上,将我两手拉着,正面对着我。“我还以为你又要写一封信给我,说今天都是一场误会,叫我仍旧将你忘了,然后明天早上不告而别。吓死我了,我从门外一看到你写信,就立时便有这等念头。”
我心念一动。觉得很有些惭愧。我从他失忆以来再见到他,居然令他如此担惊受怕。便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既然……既然,嗯,便不会说话不算的。”
“既然什么?”他歪着头等我答案,好整以暇,眼中笑意闪闪。
“诶呀,你明明知道,还老是问人家?”我红着脸喊道,推了他一下。心想:老娘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发出这等谄媚无耻的声音。还真是爱情让人变傻。我突然想起来:“好嘛。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一直在我门外面?”
李承汜嘻嘻一笑,将我一拉,我整个人就坐在他大腿上。他叹息一声,将额头抵在我肩上。“唉,我怕我一走,你看不到我,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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