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2/2)
孟燕行一行人打出了京城便一路疾驰,到日中时分,勇郡王的马车率先停了下来。
“啧,这天儿真热。”
勇郡王跳下马车,抬头瞅瞅日头,抽出巾帕抹抹额头,接着道:“咱们停下歇歇,用些吃食再赶路吧。”
孟燕行跟着下来,抬眼望望四周。却原来他们马车停靠的乃是一处驿站,此驿站名为枫桥驿,离京北去只百里路程,那驿长许是因为离京城较近,见惯往来路过的达官贵人,此时瞧见他们一行人,态度也是不卑不亢,颇为从容。
勇郡王十几岁时曾随其外祖守过边城,一身的骁勇也是那时练就,若论吃苦耐劳,当算得上皇子中头一份。因此见着驿长备下的饭食,也仅是皱皱眉,便一声未吭用起来。
孟燕行看看陆痕,挑了挑眉,蹭到他身边,悄声道:“没想到这么不靠谱的勇郡王,倒是挺随和。”
陆横无奈的看他一眼,也跟着咬耳朵:“勇郡王曾在边城呆过五六年,还曾上阵杀过敌,吃糠咽菜都有过。”
被陆横这么一说,孟燕行不由对勇郡王有些刮目相看。
吃食这事嘛,只装样子,也不是做不来。可上阵杀敌这样的事,那就不是能靠装相装出来的,没点子勇气担当,一般人连上马的胆气都无。
孟燕行用饭最快,三下五除二吃过后,便打算趁众人尚未用完时去驿站后头舒展舒展筋骨。一直坐在马车里,手脚伸展不开,总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锈住了。
驿站后头有一小片杨树林,枝繁叶茂,正好遮荫。孟燕行过去时起先以为并无人在,待他抻腰伸腿正想慢慢打一套拳活动活动筋骨时,只听不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孟燕行侧耳细听,循声找过去,只见在一株大的白杨树后头,挨挨挤挤躺着五六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子,见孟燕行过来,瘦弱脏污的面庞立时显出些许惊恐,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抬眼看人,只一味哆哆嗦嗦的互相挤着缩在原地。孟燕行皱皱眉,挨个打量过去,只见其中一个最为瘦弱的男子,似乎尤为害怕。散开的油腻打结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庞,看不出是何年纪,而他裸露在外的手脚腕子,像被大火或热汤热水烧烫过般,留下大小不一、层层叠叠的伤疤,粗看极为可怖。
“大人,这些都是乞儿,我见他们可怜,当初来到枫桥驿个个都饿得走不动路,便叫他们在此处安歇,不想却搅扰了大人,我这就让他们离远些。”
说着,驿长便开口叫那乞儿们离开。那些乞儿显然也不敢流连,听赶他们走,便俱垂头抱着干草转身要往驿站后头的树林子里去。
“且慢。”
孟燕行话一出口,敏锐的察觉出身旁的驿长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紧张?
孟燕行目光微动,笑着开口:“我等只是路过,用过饭食便要接着赶路,这些乞儿承蒙驿长心善,在这尚能有个安身之所,免受流离之苦,我等又岂能因一己之私做出这断人活路的恶事?无妨,就留在这吧。”
这番话说完,孟燕行却感觉驿长的紧张情绪并未消失,反而时刻紧绷着,而其视线,虽极力避免,却总控制不住的朝那带着伤疤的男子瞟去。
孟燕行暗暗戒备。
他们一行人出京的时辰,可是有目共睹,若有人心存歹意,伺机而动,只怕防不胜防。
“我瞧那个乞儿倒是有些面善,很像我的一位友人。今日有缘遇见,不如就跟在我身边做个跑腿小子吧,虽辛苦些,总比乞食为生要好。”
那驿长闻言,急忙拱手道:“能跟在大人身边,就是他的大造化了,岂敢言什么辛苦?!只是大人有所不知,那个乞儿着实太过羸弱,恐寿数不长,平白要给大人添晦气。”
孟燕行豪气的一摆手:“无妨,本官就是瞧他顺眼,病了就带回去给大夫诊诊,若实在瞧不好,本官也能给置办个薄棺什么的,总好过扔去乱葬岗吧?!”
驿长还似有些为难,孟燕行一挑眉。
“怎么?驿长这是怀疑本官有什么鬼蜮主意不成?不过一个乞儿,本官还没那闲心算计。”
见孟燕行不悦,驿长急忙道:“大人误会,误会,在下这就叫人给他清洗,待会保管给大人个干干净净的使唤小子。”
“驿长这是要送什么好东西给燕行?”
陆横走了过来,看向驿长,目光幽沉。
驿长心底一突,总觉这好看得过分得男子看他的目光透着股说不出的凶煞。
孟燕行见是陆横,怕一会又把勇郡王惹过来,急忙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还边回头朝驿长道:“你动作快着些,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着。”
陆横跟着回头扫视一眼,没看见什么可疑之人,沉滞的面容这才舒缓开。
“你问驿长要了个什么人?”
孟燕行抬眼见勇郡王没有注意这边,便凑到陆横耳边嘀咕几句,陆横讶然。
“果真?”
孟燕行点点头。
陆横面色凝重,道:“待人送来,一切自可见分晓。”
那驿长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把明显洗涮过的乞儿带了过来。恰逢孟燕行他们即将离开,勇郡王已经上了马车,孟燕行便把人随意安置在后头的马车里。直到晚间在另一处驿站停歇过夜,孟燕行这才着人把他带到面前。
“是你?”
不看不知道,细看吓一跳。面前的人,还真就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