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玉笼花(十七)(1/2)
玉笼花是碧鹤峡特有的花卉,初春发芽,到了春末花架子上便爬满了碧茵茵的藤叶。入了夏,小灯笼般的花朵一串又一串地挂在架子上,宝石般的光芒一闪一闪,映得周遭如梦如幻。
柯珍珍的闺房外种了好大一架玉笼花。嫁到锦凤山后,她移植了一支过去,然而很快就凋萎了。逃离锦凤山时,她随身藏了几粒花种。后来,她在那套纸做的院落中栽活了玉笼花,长得越来越好,很快就爬到房檐高。每到玉笼花盛开的季节,一家人就会坐在花架下乘凉。石桌上摆上浸过井水的瓜果,柯珍珍递一瓣蜜瓜给丈夫,自己含了块脆藕,笑眯眯地看着小小的黄秋在玉笼花下一跳一跳地去够那花儿,而白白则在鸟架子上叽叽咕咕地背古诗,一切都显得岁月悠悠,静好如梦。
也许玉笼花真的很有灵性,能体会到主人的心意。柯珍珍喜欢的地方,玉笼花便开得极盛。就如三人小院,即便在她死后许多年,玉笼花依然按时开放;而在锦凤山上,只有她曾经的床头诗册里夹了一朵干枯的残花。
如今想来,黄秋似乎略略体会到了母亲的一点点心思。他望着柯大妖那张与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庞,这一刻,却觉得有些陌生。他想了又想,许久,才想明白——是了,他们的眼神是极为不同的。柯大妖的眼神深邃,时不时流露出一股掩不住的凶狠悍劲。母亲的眼神清朗中又有几分淡淡的郁色,仿佛明月蒙了层雾纱,遮住了眼底深深的心事。他又望向蔡先生,从他与自己极相似的漂亮眼睛中看到了一种似悲似喜的情绪。那情绪,令他的心微微发颤,有些酸,有些苦,有些恍恍惚惚的甜,有些迷迷蒙蒙的辛。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唤声“爹”的冲动——毕竟,他叫了黄大柱几十年的“爹”。
他姓黄,他叫黄秋。
黄秋的眼中闪烁不定,他似乎在迷惘,在犹豫,又有些难为情。他沉默了很久,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他前行几步,走到蔡先生面前,将玉盒递过去:“我娘从未告诉我这珠子是从你那里得来的,原来。。。。唉,如今还是物归原主罢!”他好像很心痛的样子,拧着眉,咬着牙,万般不舍地将玉盒往蔡先生手里一塞,立马就后退几步,仿佛只有拉开与玉盒的距离才能让他好过些。
蔡先生似乎被黄秋的突然举动惊着了,手掌攥紧了玉盒,却迟迟没有打开。柯大妖面黑如锅底,双眼如喷疾火,直直盯着玉盒仿佛要将它烧穿了。
空依看看这两位,再转头瞧瞧黄秋,将他又是抿唇又是挤眼一番作态,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你心疼的,真的舍得么?”
黄秋回瞪一眼,并不做声,却总算将脸上的变化多端给收敛了。
蔡先生“啪”地打开盒子,就见灰色的珠子端端正正地嵌在厚厚的锦缎堆里,与百年前的样子一般无二。他抬起食指,慢慢抵到珠子上,运起心法,就见珠子渐渐变得通透,原本实质般的灰色像棉絮般散开,变薄,变淡,直至整个珠子剔透无暇。
蔡先生通过验证确认了这珠子就是自己遗失百年的家传宝珠,一松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空依冷眼旁边,心里却唏嘘不已——原来这儿子,并不总是心肝宝贝。一念至此,她又觉得柯珍珍没有让儿子去认父,倒也是对的——恐怕她也清楚,不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总没有到手的宝珠贴心。她回想起之前蔡先生守着那院子却不肯进的痴情样,觉得他痴情想必也不假,心有怨念亦是真,可在实实在在的宝珠面前,感情什么的恐怕都要放在后面了。
这边几个人心思澎湃,翻涌不已,那边柯大妖倒恼了。他指着黄秋喝道:“你这傻小子,真是蠢到家了!你娘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就这样被你大大方方地送出去,岂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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