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莲蓬豆腐（三）（1/2）

新鲜将将出锅的嫩豆腐，散发着浓郁的豆香。腾腾热气缭绕在豆腐房中，戒火师父光溜溜的脑袋愈发显得铮明瓦亮。

空依将豆腐压碎，稍稍撒上盐花，再沥过一遭水后，便放在模子里上笼开蒸。蒸豆腐的时间无需太长，不过一刻钟而已，保持着豆腐的鲜嫩清香。

雪白的浅瓷盘中，已经用细腻的豌豆泥抹出了碧绿荷叶的模样，其上还用褐色糖汁划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荷叶纹理。

蒸好的豆腐自模子中扣出，便是个小巧可爱的莲蓬底子。空依将莲蓬底子扣出时，格外谨慎，轻敲轻放，生怕破坏了下面的荷叶。扣出的豆腐莲蓬雪雪白，衬着碧莹莹的豌豆荷叶，别提多悦目了。

舀一匙事先就备好的荷香卤，手腕灵活地一划，薄薄的卤汁就浇在豆腐莲蓬上。浅绿色的卤汁顺着豆腐的边缘缓缓滑落，渐渐将整个莲蓬包裹住，再滴到下面的荷叶上。卤汁晶莹剔透，荷香淡淡。

与此同时，空依拿过一个小碗，里面是十来枚桂圆大小的玉色丸子。这丸子是澄面所制，蒸过后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内里或粉或绿，或黄或紫的馅心。她拈起一双筷子，轻轻夹起丸子，逐一将其摆放在荷叶上，宛如璀璨露珠。

然后，她又拿出个拇指大的小铜勺，屏息静气，俯身在豆腐莲蓬上，一气呵成挖出七八个圆圆的小孔，将煮熟的莲子一一摆放在小孔中。

最后，捏过一撮金黄细碎的糖丝，指尖一搓，糖丝便如飞雪般，飘飘洒洒地落在莲蓬周围，恰如散落的花蕊。

空依视线一扫，将整道菜又检查了一遍，见并无任何不足，方满意地点点头。

功告成！

依长长舒口气，偷偷擦去了鼻尖上的汗滴，回头冲着戒火师父龇牙一笑：“如何？”

就在空依聚精会神地操作时，戒火师父就已经在目不转睛地偷师了。自然，说“偷师”委实不大恰当，显得空依多没心胸似的。打一开始，空依就没藏着掖着，每一步，都畅畅亮亮地显出来，丝毫不介意戒火师父学去。不过，正因为她这态度，戒火师父就越发不好意思。

年头，但凡有点手艺，谁不紧紧揣着当个宝呢？戒火师父对此是深有体会的——他那手独一无二的“豆腐神功”，可不就是他的贴身法宝么？虽说平素里空依有个啥点子就会来寻他，但这道“莲篷豆腐”却大有不同。

乍看，原料简单，不过是个细致的功夫菜。然，内里的名堂却多了去了。譬如：为甚嫩豆腐上还要撒盐再沥一遭水？为甚要蒸不多不少的一刻钟？为甚那莲蓬模子能将莲蓬下小上大地将豆腐扣出而不散不破？

还有，澄面应如何拿捏好适度的比例，方能蒸出晶莹剔透的效果？而荷香卤又是怎么做出来的？须知荷香清淡雅致，最是难以保存。空依使了个巧法子，用干荷叶将荷香卤调出，单这一项，就堪称绝技。

对这惟妙惟肖的荷叶莲蓬，戒火师父瞪得俩眼睛都直了。

鲜碧的荷叶上托着一只颤巍巍的莲蓬，雪白的莲蓬因荷香卤而略呈清浅的淡绿色。莲子错落有致地卧在莲蓬中，金色的花蕊散落四周。荷叶上，滚动着盈润饱满的露珠，仿佛下一刻就会“啵”地绽开。豆香、荷香交融一体，彼此相衬而不掩其独味。

哎呦喂，戒火师父几不能相信眼前此景是一道菜呀！

直到听见空依问他，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摸摸亮晃晃的脑门，讪笑道：“嘿嘿，看着不难，不过，实则很难——”

“这有甚？不过是几个窍诀罢了。回头，我再细细说与你听。”空依不以为意。见戒火师父还在走神，她赶紧催促道：“快些端去吧，不然就走味啦！”

空依特特请戒火送菜，而非宋仪娉或者黄秋，是因为看中了他的一身好功夫。戒火师父非但厨艺好，一身功夫也不赖——长年累月地大锅大铲地挥舞着，戒火师父手上的气力非同一般，且身形还很稳。按着空依的要求，这道“莲篷豆腐”从完成到上桌，不得超过三十息，否则，荷香卤凉了，香气消散，糖丝也化了，这菜也就算完蛋了。

戒火师父“哎”一声答应着，双手端过瓷盘，一用内力，便将瓷盘罩在自己的气场当中。他脚下轻轻一点，便窜出屋去，转瞬消失在视野中。

直到此刻，空依才能活动活动手脚，将方才绷得紧紧的神经松弛一下，解开围裙，弹去了不慎粘上的面粉糖粉，方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空依紧走慢走，可是很不幸，待她跨进门槛时，那片大瓷盘上只有仅存的一小片“荷叶”了，还有，就是方明大师筷子头上那最后一颗“露珠”。

见空依进来，方明大师赶紧招手，“小空依，快过来。看师伯多心疼你，好不容易抢下一颗，都舍不得吃，给你留着呐！”

望着那筷子头上的“露珠”，空依哭笑不得，摆手道：“师伯喜欢就好，不必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之前，方明大师委实有些过分，没有客人的自觉，还毫不害羞地展示了其“大嘴吃四方”的高超本领，一人吃的比无思无智两位加起来还多。末了，还硬是霸占了最后一颗丸子。他正待往嘴里塞，就被空依看个正着，不免有些难为情，便举着那丸子与空依客套两句。

空依哪晓得是客套呦？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方明大师“啊呜”张口就将那丸子吞了，瞬间不见。可把空依给惊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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