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无心莲（十九）（2/2）

严嬷嬷想要再说什么，不过，终究用一声憋在鼻腔里微不可闻的“哼”给取代了。掏出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一甩手，下堂去了。

好大的架子！修煌望着她的背影，眼睛细细眯起，阴冷掩盖住了怒火。

修煌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至双脚酸软，他方慢慢扶着椅背坐下。环顾四周，是清雅精致的摆设，即便是青川县县令家里，也远不如此。可是，他不喜欢这样的摆设。

这里的件件样样，都是依着毛氏的喜好而来。香炉是这样，插瓶是这样，就连墙上的字画、门上的绸帘，亦是这般。颜色是毛氏喜欢的颜色，款式是毛氏喜欢的款式。下人是按照毛氏的吩咐来装修这套修宅，他们只顾讨毛氏的喜欢，却从不请示他的意思。

因为，他们是毛氏的下人。尽管，他与毛氏是夫妻。

夫妻一体，然，修煌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一体”的感觉了。

这种被背叛被忽视的感觉，是从何时开始有的呢？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思绪不知已飞向何方。

的确，毛氏的家世比修家要高。可那是以前，还是谢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他犹记得出现毛氏的情形，花龄绮貌，如珠如玉，大家闺秀的娇美和高傲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她虽然爱娇爱撒小性儿，可在他眼中，薄怒轻嗔，更惹怜爱。这般娇花儿似的神态，他从未在阿致身上见到过。阿致是独女，端庄温婉，从不发脾气，就算偶尔生气了，也不过是转过身去不看人。谁耐烦哄她呢？修煌看不上这样的小家子气，裴老财养出的女儿，纵大把银子堆出来，也及不上毛家这般有底蕴的人家天生的气度。

他看不上裴家的铜臭财气，却不得不在银子面前弯腰。谁让他有老母要奉养呢？谁让他还有一番雄心壮志要挥洒呢？没有银子，他如何令老母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银子，他怎能用上一等一的笔墨纸砚？澄心堂的玉版纸，十两银子一板，从无需他开口，阿致就会选最好的纸摆在他的书案上。没有银子，他如何能在微澜三州六江里博得灼灼文名？须知，捧他诗文的人，收裴家的礼收到手软。

可是，他并不为此而对阿致有一分情义。阿致那个商家女，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呢？他的身边，自该是书香名第的大家千金啊！

他被“榜下捉婿”，心里又忐忑又得意。

他并没有隐瞒已婚的事实。而实际上，毛家也没当回事儿。人家既然选中了他，自然是已经细查过他的家世背景。在毛家和他的眼中，裴家商女，是从来跟石头一般的所在。需要时，可以踩着垫脚。挡道时，一脚踢开就是。

于是，裴致珈就在他拔得解元头筹的次日，成了那块要被踢开的石头。

可惜，他低估了阿致。

她居然会逃跑？

简直不可思议！

好在，她虽则逃了，却死在大山里。只怕现在，尸骨都化成泥了罢？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的大好前途即将展开。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纵修煌这般会细算绸缪之人，也绝没有料到，毛家的大靠山，谢家倒灶了！

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