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三、家长里短(一)(2/2)
于是,暂代家长一职的二毛,便带着三四五六毛,并受伤哭唧唧个没完的七毛,来叩无相庵的大门。
而此时,无相庵里也是一团乱。
荆粟就跟二毛一般,倘非姚清死死抱住,他非得把二毛家给砸烂不可。不灵心疼得要命,拿着帕子给磐哥儿清洗伤口的手,抖个不停。没奈何,空依只得接过帕子,示意空秀按紧了磐哥儿,免得他受不了痛。
磐哥儿倒是强硬得很。无论是清洗伤口,抑或擦药,都是死咬牙关,哼都不哼一声。若不是两行眼泪止不住地从紧闭的眼皮下淌出,空依真个要怀疑他是不是痛觉有问题。
她心里暗赞磐哥儿坚强,偏生嘴巴还不饶人,“哭甚哭?不许哭?满脸都是血道子,眼皮都快挖烂了,再流眼泪,当心伤口好不了,结一脸疤,变成个丑八怪,将来没一个小娘子肯嫁你!”
磐哥儿大怒,心里骂道:“倘若小娘子如你这般又丑又啰嗦,小爷我宁可变作丑八怪!”他竭力想翻个白眼以示心中忿怒,偏生眼皮上被敷了药又裹起来,只好在心里大翻白眼。
二毛怒气冲冲地进了庵门,甫一见磐哥儿的惨相,当即吓一大跳,原本想着 “要好生收拾一番”的狠话,一句也说不出了。
其实,二毛并不是冲动的性子,只不过乍见幼弟受伤,急怒之下昏了头罢了。且,无相庵是什么地方,纵师太们一向和气,却也并不意味着可以由着他来闹腾。
此刻,他脑子一清醒,顿觉自己失礼之处,面儿上便有些讪讪。三毛最是机灵,一见这情形,立马换了副笑眯眯的面孔,抱着七毛走到众人面前,温言道:“方才小弟归家,嚷嚷着与磐哥儿打了一架。我家小弟虽则年幼,手下抓挠的功夫却是不差。我们兄弟几个担心磐哥儿受了伤,便赶紧过来看看。果然——你这家伙,手下委实没个轻重,看把磐哥儿伤成这般?”说着,他还状似无意地轻轻弹了弹七毛那被咬豁口的耳朵,当即众人就被如杀猪般的尖叫给刺激地齐齐打一哆嗦。
好罢,两厢打架,谁也没占到便宜,皆为英勇负伤,明理的家长们,还能说什么呢?
两个小子各自受伤不轻,然,好在黄秋大叔有好药,且,小孩子康复能力强,不过半个月,又能够活蹦乱跳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唯有黄秋很是忿忿,抱怨道:“两个小混蛋好没良心,竟然唤我‘大叔’?想我仪容翩翩,虽不敢自夸绝代,可也是风华正茂的玉郎一枚,如何就成了‘大叔’?”在黄秋的认知里,被冠以“大叔”二字的,必是胡子拉碴满面风霜仿佛被沧桑岁月无情摧残的倒霉老头儿。故而,他深以为,纵再过一万年,自己也绝不会与“大叔”二字挂上钩滴!
大抵,因着磐哥儿与七毛打架委实体现了他不同寻常的凶悍,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冬山上的小妖精们都被爹娘拎着耳朵大声警告,万不可与那小鬼头动手——打输了,吃亏受痛的是自己;打赢了,爹娘还得去无相庵赔礼道歉,回家来免不了要给自家小崽子屁股一顿好揍。
故而,磐哥儿颇感寂寞。
好在,还有七毛。
虽则七毛已被爹娘及二三四五六哥耳提面授,然,他却不是个说罢手就罢手的好性儿松鼠精。在他小小的心灵里,自觉已经与磐哥儿结成了仇家,深以为,务要自己亲手报仇,方能平息心头之恨。
于是,这两个,只要一见面,往往说不到三句话,就能撕打在一起。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们从年头打架到年尾,能打一百场架。
冬山上的住客们,从拦着劝着,到稀松平常地见怪不怪,再到如今的“七毛?咦?今儿竟不与磐哥儿打架啦?”——哎呦喂,不打架都不习惯了呢!
随着磐哥儿年岁渐长,他打架的水平愈发高妙。自他五岁后搬出无相庵,入住荆粟的宅院后,受其熏陶,学会了动心眼子。
其实,昔日磐哥儿为小鬼王时,统辖八万鬼卒,足见并非无智之鬼。只是,似乎人族更狡诈些,总是面儿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倘不能提着一万分的小心,必然会吃亏上当。如今有荆粟亲自教诲,磐哥儿颇感大开眼界,且,身体力行,将各种阴招用在对付七毛身上,委实颇见收效。
七毛哪里晓得个中奥秘,还以为死对头磐哥儿吃得多力气大的缘故。打架输了,他便气鼓鼓地回家去,非得将肚皮塞得满满的,撑得走路要靠扶墙。二毛诧异不已,询问其故,便听这幺弟理直气壮道:“我要多多吃,吃多多,吃出一身好力气,方能打赢死磐哥儿。”
二毛忍不住扶额哀叹——完了,幺弟总是打输,可见非但是力气小,脑子也不好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