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锦夜伤重（2/2）
林子扬想问的其实是，皇位究竟要不要还给皇上，兵权在握，拿下天下就在顷刻之间，承轩踌躇片刻，说的竟是，“我不知道，我需要想一下……”
小秦看着承轩的样子，跪下说道：“锦夜姑娘还没死，殿下切不可先颓废了。”
承轩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他曾经娶过许多女子却从未试着关心过她们，因为那些锦衣玉食的女子与他从来是那么遥远，没有任何心灵上的交流，与其说她们是他的妻妾，不如说她们更像是他的衣裳，是配饰更合适。他从来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感情，她们在备受冷落之后，也曾指着他骂他，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注定会孤独一辈子。当年他只是笑着离开，孤独一辈子并不算什么坏事，但现在他突然害怕这样的诅咒会真正发生。
他睁开眼睛问小秦，“你原本是宁王身边的侍读，却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脾气不好，待下人也从不体贴，有没有后悔过？”
小秦突然想起什么，跪在地上愣了愣，用力磕了三个头，说道：“主子，小秦知道您现在心里难过，但大势还未定，锦夜姑娘还需要殿下，殿下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小秦早年在宁王府的时候，听闻宁王手下有个神医，姓谢，可接续经脉，起死回生，殿下不如招来给锦夜姑娘看看。”
承轩反而没有激动，只是点头，“你派人去将他找来，若他不肯，就算是熙王求他过来，将来宁王一事可与他无关。然后再传令子扬，先将圣上和太子安排在后宫西苑，不许任何人晋见。”
“那殿下要不要进宫？”
他几天未曾阖眼，脸色有些憔悴，就连思绪都已经无法清明，只想将这些快点了解，“锦夜病了，经不起折腾，我们先留在大营，其余都就交给林将军自行处理。”
“是，殿下。”
承轩又轻轻的说：“去将外面空地清理干净，我想去替锦夜祈福。”
小秦皱了皱眉，“主子，姑娘身份特别，现在局势不稳，怕会引来非议。”
承轩冷冷笑了笑，眉角都透着寒风，好像近些日子无尽折磨没处疏散，“本王倒想看看眼下还有谁是活腻的。”
小秦起身，跑向帐外，临出门，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慕承轩，心里一梗，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小秦离开之后，承轩才走回锦夜身边，她原本就瘦，这么一病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就连脸色带着淡淡死灰，绵软无力躺着，细细眉角，睫毛纤长，却一动不动。
“阿夜，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回来，你什么都不做，我也可以拿下上京，怎么一个一个都是这么傻的？”
声音喑哑，不想再说了，突然有了放弃一切的念头，思绪复杂，想起的却都是在凤凰城再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赤红色的长裙，清浅眸子，淡淡容颜，发间挽了朵花，恍若仙子。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城中虽仍是兵荒马乱，镇北军军中还是井然有序，很快在江边搭起祭祀高台，朝北而立。
滔滔江水之上，承轩面对北方，雪花纷纷落在他的肩上，一年之前，他带着密旨出京，一年之后回到这里，当时他想的只是找到镇北军，打回上京，占据天下，他有十足的把握，给大燕带来新的繁荣，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路他会遇见一个女子，从此有了归隐之心。她很漂亮，但吸引她的却是她始终顽强的执着。
挥开裘氅，跪下的时候，身后将士纷纷跟着俯下身，他手上握着香烛，抬起头看着远方，大声说道：“苍天在上，我祈求您能护佑您的臣民，爱护您的孩子，不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以后我必定会好好待她，给她欢笑，让她快乐，所有我们犯下的一切罪业请您加诸在我的身上，从此折福折寿，承轩绝无怨言。”
伏在地上，他久久没有起身，满天大雪越下越密，就好像要将整个上京吞没。
祭祀结束后，谢行医也已经找到，承轩面色苍白，神情却极度凌厉，自上而下看着他，声音偏冷，淡淡说：“宁王大势已去，小秦应该已经和你说过，若锦夜能治好，本王饶你一命，她若是死了，本王灭你九族。”
谢行医诊脉之后，跪在承轩面前，也不敢抬头，只是从衣襟中取出一盒药粉，呈上，俯首说道：“殿下，锦夜自幼中毒，筋脉早已损伤严重，服了这药粉，老夫已经尽了全力，服了这药能不能活过来全看姑娘造化，且孩子大抵上是保不住的，而姑娘此番身下受伤，出血不止，孩子若有失，姑娘这一生怕都不会再有孕了。”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想笑，又有点想哭，叹了口气，最终也只是安静的回答，“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其实只要她好好活着也就可以了。”
承轩示意小秦接过药粉，喂了一些在谢行医口中，辨了片刻他的神色，未见有异，承轩这才含在口中，一点点喂给锦夜，隔了片刻，她仍只是睡着，药倒是都服下了。
承轩转身问道：“听闻神医在宁王府多年，锦夜身上的毒大概就是你下的吧。”
声音陡然变冷，谢行医不敢抬头，只是将额头叩在地上，承轩却话锋一转，“今日为锦夜积德，本王不杀你，但你若不尽心尽力治好她，本王随时都会改变主意。”
谢行医还想说什么，承轩只是挥了挥手，便有校尉将他直接带了下去，小秦很是担心，“主子，眼下上京不稳，若不入宫，怕会生变。”
如今他千头万绪只想着锦夜，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大营，他不能冒险将她带出去，只是摇头，捏了捏眉头，淡淡说：“你也先出去，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些，一切等锦夜好了再说。”
只是，若锦夜一直不好呢，他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