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寡人的儿子你说什么说!(1/2)
桑间黄鸟,哀声交交,彼入穷泉,重壤永诀。三尺铭旌,飘上落日竿头,白幡似雪,落入蓬泥万家,妻子咸服缞麻,老幼尽履管草,亲旧同置丧冠,通天纸裁尽满城血泪,长明灯夜守望乡孤魂,庭前屋后,又当措置几处坟茔,此后岁岁年年,但不知有多少黄发无依,孤孀罹苦,稚子哀啼。
跽坐殿中的君王,看着长跪在前的儿子,眉间阴云密布,面上寒若霜铁,“嬴扶苏,寡人最后再问你一次,桓齮究竟是怎么死的!”
殿中人抬起头来,目光坦然无畏,口气斩钉截铁,一如前言,“战死的。”
盛怒之下的君王劈手砸了案头的礼地黄琮,起伏不定的胸膛强压着一股无从发泄的怒火,“逆子!滚到护法碑前跪明白了,再来给寡人回话!”
嬴政没有想到,纵使料敌先机,此番终究也只是惨胜,看来数年之内,秦欲图赵,还当从长计议。至于桓齮,这一战,已是他身为大秦国君,所能给予臣子的最后的信任与机会,奈何该反的终究会反,该叛的终究会叛,而最最让他措手不及,力不从心的还是太子扶苏。果然是他这个君父平日里偏疼太过吗?龙舌箭在前,尚敢枉顾君命,擅杀大臣,赢氏子孙,谁敢效此?哪怕历代君王也无此等胆大妄为之辈,今日倒是他教子无方,出了这么个孽障!竟然为了外人胁迫君父,简直岂有此理!
王贲望向座上君王,揖礼进言道,“君上少怒,恕臣下直言,公子所为,虽不合法理,却实乃顾全大局之善举,一来免我军心动乱,保士气不辍,二来免败将出奔,贻笑六国,保大秦颜面不失,三来桓家一门孤寡,合族连坐,实有悖于人情……”
“以将军之意,太子徇私枉法,寡人还当勉励褒奖不成?”
王贲闻言,顿时僵在席间,未曾想一腔肺腑之言,反倒火上浇油,一时也不敢再莽撞开口。
年迈的王翦怒瞪了一眼自家一根直肠通到底不知忠言逆耳的儿子,按剑起身,大步跨出坐席,迈至殿中,冲君王稽首一拜,“君上,依老臣所见,太子论罪当死!悖纲乱法,欺君罔上,阵前斩将,协私废公,无一不是死罪,望君上依法惩治,以正纲常,勿因一子乱我大秦根基!”
王翦老将,形如巨厦,声如洪钟,言之凿凿,掷地铿锵,君王错愕一霎,立时勃然变色。
李斯与老将军对视一眼,会意上前,“君上,臣附议。”
这方话音未落,君王掌中秦剑已然拔鞘而出,寒光烁烁,长剑携摇山振岳之力劈斩而下,一时声振屋瓦,眨眼君前黄檀大案已从中断做两截,翻倒在地,“太子之事,寡人自有决断,何须旁人置喙!谁人再敢非议太子,斧钺汤镬,凭君自取!凌迟车裂,寡人不吝赐之!”
眼见君王杀气腾腾,拂袖而去,王翦李斯不觉相对苦笑,自君上问政以来,一向礼遇臣下,纵有意见相左之时,也不曾发过这般大的脾气,看来他们无须为太子担忧了。
三人先后步出宫室,王贲心有余悸叹息道,“父亲糊涂。君上面前口出狂言,我父子险些出不得咸阳宫矣!”
王翦冷哼一声,“庸才,你懂个屁!君上心思半点不知,也敢进言,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王贲一张黑脸臊得通红,张口欲驳,却半晌也未能憋出话来。
李斯摇头失笑,“君上对太子,爱如至宝,王将军也早为人父,当明了君上怜子之心,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旁人哪怕只言片语中伤太子,君上也定觉心如刀割,老将军深明大义,担了这份怨气,想来此事很快便有定论。”
王翦连连大笑摆手道,“没奈何,没奈何,秦法一事,除却太子,无人敢言,无人敢触,商君兴秦,今亦亡秦,惟愿借此,君上能慎思明断。”
长夜漫漫,一灯如豆,少年一身粗麻孝衣跪在灵前,棺椁旁头梳丧髻,泪如雨下的女人一边填着火纸,一边哄着最小的孩子。
少年攥紧双拳,双目映着灿灿火光,“阿姆放心,来日我一定为阿爹报仇!向赵人讨回血债!”
田氏闻言,一时愈加泪落如珠,悲恸难耐,若能选择,她绝不会让儿子再上战场,上天已经夺走了她的丈夫,她怎么舍得再让儿子白骨露野,蹈死无顾?可这些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少年霍亮的双眸中,溢出一丝茫然之色,“阿姆,是因为阿爹打了败仗,所以君上和王老将军他们都不会来了对吗?”
田氏伸手将儿子揽入怀中,“傻孩子,君上日理万机,老将军也劳于军务,死了那么多将士,哪里唁得过来。”
“哦。”少年讷讷点头,“阿姆,我知道了。如果那时我求公子带我一起去,就能保护阿爹,也许阿爹就不会死了……”
田氏抚摸着儿子乌黑的鬓发,“傻孩子,那你当初又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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