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因为在乎(1/2)
在忍足谦也漏掉自己的回球后,白石抬起肩膀、用球衣袖子随意拭抹满头大汗;视线不自觉往球场边斜去,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投射向某人。胸臆中涨满了与他性情十足不相符的焦躁与气恼的情绪。而且是比起初她的眼睛受伤时、还要更深一层的愤怒。除此之外,就是更多的不舍和心疼。
看着看着,前天夜里与昨晚所作的春梦却不知怎地又开始渐渐回笼于脑中、集合起来是乘上二倍数的效果,迫使他赶紧移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尽管他实在觉得她身旁的监督莫名且非常的「碍眼」。有种想将瞄准对手场地的网球、转移目标向监督的强烈欲望。
想问想说的事情一件都没办成,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有失风度地扬声怒斥对方——不管她再如何使性子、蛮横不讲理,终究也是个女人。幸好曾见识过自己失控那一面的目击者,只有此刻死活不肯吭气的忍足谦也。假若被家里的人、特别是友香里,或者其它队友们知道了的话,不逮住机会狠狠嘲弄自己一番才怪。
从自己的观点来看,她这应该能算得上是相异于金太郎的搅局形式吧。
他这部完美无缺的网球圣经,似乎每每一到了她面前,便总会成了一堆从书背上松脱下来、散落一地的废纸。
——到底是该揶揄自己成事不足、还是要指责她败事有余呢。
待在对场的忍足谦也自然是把好友的一举一动全尽收眼底了。于是他垂下拿持球拍的手臂,走到网前来,还朝对方勾了勾食指、示意他过去。
「嗯?你怎么了?现在还在练习中啊,谦——」
就当白石想询问好友为何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时,对方却抽出没握球拍的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抓近自己。
「——我知道你还是很在意她,而且好像变得比我离开保健室前更在意了。」现在忍足谦也的低喃就彷佛从厚重的冰层底下传出似的,温度没比某人不悦时的语气高出多少。「我不知道后来你们谈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那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虽然这只是练习赛,但也依然是场比赛,你最好不要东张西望地分心。不要以为我会一直输给你。」
直到对方松手放开自己的衣领、并且回到发球线以外的区域时,白石都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当下的心情,确实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因为他这名好友从未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或者其它人。因为对方本来就不是那种个性。他虽然喜欢接受挑战,却不是会挑衅对手的人。无论对手是否认不认识都一样。尽管和自己比较起来,他的性格的确是冲动了点,但也不曾有过那种难以言喻的、冷冰冰的氛围。
白石不自觉紧握拍柄,浅灰色的一排浏海在额前随风飘动。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手的发球从颊边掠过,精准地落在底在线。
基本上,光是「乐天派的浪速小子忍足谦也,以不怎么客气的样子拉住他的最佳好友白石部长的衣襟并作耳语」这幕画面,就已经够惊悚、够让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下巴脱臼横扫遍地;而接下来的发展,就更使他们不由自主轮流互捏起脸皮或互击巴掌,想实验看看自己是否在作梦。场上登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劈哩啪啦声。但表面上作为主角的两人却丝毫无动于衷。
——倘若是梦的话,这脑波的影响规模会不会太大了点。一群几十个人同时醒著作同一场白日梦的机率有多大?
「奇怪了,那两个家伙在搞什么啊?」渡边修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按在帽子上,对部里的两名表现最杰出部员兼校队队员前所未见的互动感到不明所以。
至于身份可说同样为当事人——事实上应该算是「幕后最终主角」的黑河理所当然不难体会到发飙的那个人的心情。她不晓得白石会不会默默吞忍掉对方的怒意,但这并不是他该承受的。即使他的脾气再怎么好、再怎么温柔,也没道理要他一次消化掉两个人的负面情绪,这对他并不公平。重点是,现在并不是他们起内哄的时机。她放下窝在胸前的双脚,想采取一些行动,却又茫然着不知该从何下手。
既然引发祸端的源头是她,那么她就有责任和义务作出一点处置。然而,自过去到现在,她从未试着思考或解决过这方面的人际问题。总是在觉得自己应付不来时选择转身就走——更正确说来,应该是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才是。
最快的方法,就是她大可要渡边把忍足谦也叫到一旁,然后对他说些「你小子想生气就冲着我来,是我害的就不要牵拖到其它人、尤其是你的好友」云云。不过她明白这种作法大概只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这部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偏向某特定方面的「选择性固执」以及「选择性不听人话」的真性情。而且突然这么做肯定会很怪——看在其它不知情的旁观者眼里。
到底……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渡边垂下视线、落在她紧紧掐住椅子扶手的右手手掌上。以他的目测判断,那只手的面积小的出奇,但他却彷佛听得见实心木制成的扶手正发出叽叽嘎嘎的哀鸣。
不,这不是错觉。那些声音确确实实传进了他耳里。她的指关节甚至因使力而呈现微微的泛白、手背上那一条条浮起的青筋与血管显得更加清晰,可想而知这女人目前的情绪之激动。他压下帽沿,微勾的嘴角衔着抹玩味;但一方面心里却又有种……
——不怎么舒坦的滋味。
「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不就是一场练习赛吗?为什么要弄得满球场都是烟硝味?」一氏裕次和金色小春、以及忧心忡忡的小石川想上前劝合两人,却被石田和千岁挡住。「你们两个不要拦着我们啊。难道你们不担心白石和谦也的情况吗?就算我们再怎么强调个人发展性,但这种发展可不在我们想要的范围内啊。」
「就是说!你们不要一直挡着我们,让我们过去啊!」
石田银按住小石川的肩膀,低沉浑厚的嗓音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我当然也担心了。不过,这很明显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们无权插手。」
「唔、是『只有』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吗……」千岁喃喃自语道,两束审视挟带猜疑的目光瞥向位于场边的某人。她看起来已经作好一副预备起跳的姿态;明明应该是严肃的表情,但藉由那张彷佛被画上青紫颜料的脸蛋呈现出来,却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什么啊什么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啊?千岁,白石和谦也怎么了?」远山金太郎悄悄挨近千岁身旁,小脸上尽是惴惴不安。他向来最喜爱欢腾热闹的气氛、家里父母也不曾真正吵过架。除了因打抱不平而遇上的街头小混混以外,他总是很讨厌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特别是散发出那种紧张感的、正是部里平易近人任由他胡闹的前辈。
「小金,不要紧的,没事。」千岁揉了他那颗红棕色的乱发几把,继续把注意力放回面前那两名好友正在进行的练习比赛上。
在众人的印象里,纵然是练习赛、校队队员们也依然会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毫不放水;否则,就失去对练的意义了。然而,像目前这场正战得难分难解、弥漫浓浓火药味的球赛,却是头一回见到。他们两人都宛如要把所有的精神和力量全部灌输进那颗软质网球中、狠狠往对方身上打过去。不过与其说是想攻击对方,那感觉却更像是想透过那颗互来互往的球传达些什么意念似的。
尽管从对方那里取胜的场数不多,但忍足谦也的实力本就不差,再搭配上他的一双快脚、灵活自如的反应,在火力全开的身心状态下,也几乎要让被称为圣经的白石无力招架。虽然就最终结果而言,白石仍旧以七比五的成绩拿下这局,但他心中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获得胜利的痛快感。他甚至连一向挂在嘴上的口头禅都没心情说出、也忘了说出。只是兀自静待在场上。而谦也早就在胜负底定的那一剎那,就扭过头离开球场,拿起水瓶走到球场大门边、将它倒举起来冲洗自己的脸。
在经历过方才那场激烈的对战后,好友的怒气已清清楚楚地藉由那颗小球直击进自己的内心。白石能够品味对方的心情,明白他所在意的点是什么,也不难理解他对自己不满的地方在哪里。他几乎能从承载于那颗网球上、几乎满到盛装不下的思绪,读出他内心的想法。他们都是对周遭环境观察入微的人,而他向来也最了解好友的伙伴意识之强烈程度、可算是部里数一数二的。因此,他——忍足谦也,绝对不允许、也无法接受有任何被他视为「伙伴」的对象,作出切裂彼此关系的行为。
——正因为重视,所以一旦碰壁了,换来的便是至极的反弹、无与伦比的不谅解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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