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幸福论」(1/2)
——「滴答」。
清楚的滴水声再度传进耳里。
——「滴答」、「滴答」。
藏……藏……
……藏之介……
什么声音……
是谁……在叫我……
醒……
什么……什么人……在说什么……
醒……
——「清醒过来!」
就在某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声后,白石倏地掀开眼皮。在那几秒钟的剎那间,闯入朦胧视野中的景色只有漆黑一片。
他想坐起身,奈何头颅感觉依旧十分沉重、四肢和身躯也仍发软无力。有半晌片刻,他只能暂且维持着仰躺姿,难过地不由自主从口中溢出低低的呻吟。
「……你醒来了吗?」从墙边传来慵懒味道浓厚的九州岛腔调嗓音。「白石。」
「千岁?」
从脚步声的响度判断,那名这学期才转来的新队友是正在朝自己走来——从原本彼此敌对的立场转变成新伙伴的身分。四天宝寺中学和狮子乐中学早就在去年的关西大赛上打过照面也对决过。在行走途中,一路上千岁还必须谨慎地垫着脚尖避开躺得横七竖八的伙伴们,唯恐不小心踩中鼾声震天的谁而闹得鸡飞狗跳。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好吗?」
「嗯……虽然还是有点头晕没力……」
千岁协助他坐直起来,被子也随着姿势的改变而自身上滑下。白石张望周遭一会儿,微瞇起眸、努力判别视眼所及的物体们。
「嗯……咦?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这里是……部室?」即便身为校队队员,他们也鲜少、可谓没什么机会在晚上的时段进到部室里;晚间的活动范围通常仅限于球场。白石扶住昏沉沉的脑袋,闭上双眸。「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我好像是在练球的时候突然就失去意识……是和谦也对打的时候吗?」
「想知道来龙去脉的话,我慢慢说给你听吧。」千岁拍拍他的肩膀,用气音悄声道:「只是我们可能就要到外面去了,怕在这里谈会吵到大家。」
白石的身子仍摇晃不定、脚步还有些踉跄,必须靠千岁的搀扶才有办法平安地走出部室——在确定不会踩到伙伴的情况下。
两人坐在离部室有段距离的地方;千岁把从他昏倒、到某女替他作紧急处置、连同最后烧掉照片的头尾过程都完整不漏地详述出来。包括在她背包里发现的各种物品,以及黑猫钥匙圈。
「什……竟然发生过那种事吗?」白石回头,发现原本在里面的桌子和折迭椅全都被搬出、靠放在不远处的墙边。每块窗玻璃都破得十分彻底,空缺处还被贴上报纸以抵御夜风灌入部室。「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他决定天亮后一定要好好向家里再次解释一遍自己留校的原因;必须亲自亲口解释、并慎重道歉。无论如何,对他的家人而言,这种太临时的通知行为并不符合他的完美作风——严格说起来,那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意思。幸亏在队友打过电话后,就没再接到家里来电。大概也是因为父母亲十分信赖他的缘故。
真是太不应该了。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心中涨起满满的愧疚感。
「不晓得。我们起先也是想问清楚的,谁料得到她在亲了你之后,自己也跟着倒下、不省人事。」
「她真的……对我『那样』了?」白石搔搔布满银白发丝的后脑、一手手背掩住嘴。愈想,脸庞的温度就愈烧愈高。「为什么……」
千岁挑起眉毛,隐含「你怀疑吗我怎么可能会捏造这种事不然你去问问其它人求证一下不就结了」等意味。
白石明白千岁千里绝对不是会乱开玩笑的个性。踏入无我境界之门的他所道出的每字每句乃至任何一件事,都具有不容质疑的可信度;他和其好友橘桔平都是那种实事求是、认真周延的正经角色。部长大人不打算继续纠结在那方面上,换了个话题路线:「千岁,你刚刚说的白猫,真的是我家的猫吗?」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没看过你家的猫。线索就只有脖子上拴着的那条深蓝色项圈,以及口中叼着她的照片。除了应该是你的猫送那张照片来以外,我也想不出有其它可能了。」千岁屈起双膝,以掌托腮。「校长先生说过,他所拥有的照片都已经被删除了。如果他只印出你留的那张,那就一定是这样没错。」
「呃?可是为什么我的猫会特地送照片来?」白石不自觉摸了摸套有坚硬护手的左臂。其实他并不太在乎这东西是否会被发现;然而既为应允过渡边的约定,理当该遵守到底。
「谁知道。可能牠察觉到主人正身陷危机需要帮助吧。」喜欢观察野猫的千岁微微勾起唇角。「猫的灵性是很强的。」
白石点点头肯定对方的话。「不过,烧掉照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阿银说她是使用了某种叫做『降灵术』的招式,对付那个纠缠我的什么东西?我又是被什么纠缠上了?」
千岁耸耸肩,未置一词。事实上,他也不晓得该能如何给予答复。他依然选择没把某女交付给他的、务必隔开部长和少女月宫的工作透露出来。唯恐徒增事件复杂度以及造成某些困扰,却得不到解决。
「所以……黑河真的是和『那方面』有关系?」白石想起她总携带于身的那些书、黑底白字的护身符、曾与她一同被摄入手机镜头的「某物」,和她对自己所做的奇怪行为;包括意图深入探讨的反应。当他在保健室里醒来时,她手上甚至还缠绕着一串来不及收起的翠绿色念珠。
千岁没回答——或者该说他完全无法回答这类问题。
「我只有一种想法……就是她当时看起来的样子,好像已经做好随时『为你豁出性命』的觉悟。」
白石没吭声、起身回到门口。某女正躺在部室的最底处,那里的直立式白板也被移走。虽然远山金太郎曾发下要「守着阿守整夜」的誓言,不过心理层面还是个儿童、并且依循生物本能而活的他终究抵挡不了睡虫的威力,正倒在她身边呼呼大睡。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他们头靠着头,看起来就像一对感情甚笃、货真价实的亲姐弟。
过会儿,待身体状况终于好过些后,白石蹑手蹑脚地踩在队友和队友间的空隙,停在黑河身旁、蹲下。然后伸出手越过金太郎,轻轻地贴在她脸上移动。但是他很快便收手,担心碰着伤处可能会干扰到她的睡眠。
昏暗的环境中,他藉由微弱的光线隐约瞧见她唇上的那道伤痕。
白石不自觉用指腹按在自己唇上;半晌,又将指腹移到她那痕新伤上。口中尝到血腥味的湿软触感又模模糊糊地沿着绵密的神经爬回至大脑。
那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妳……究竟……
几近黑暗沉静的氛围中响着队友们此起彼落的鼾声与呼吸声;他赫然瞥见几滴剔透晶莹自黑河眼角滑出。反射出几丝微光后又瞬即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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