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归之处(1/2)
门板关上后,浅江秘书才吐出一口憋在胸中已久的气。和她共处一室,神经都不知不觉紧绷了起来。「不管怎样,她看起来不怎么坏就是了……」虽然坏人并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而且情绪感觉挺沉稳。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似乎也是想避免和人起冲突。挺谦虚……也满有礼貌的。真是难以想象,她以前竟然会是问题学生……」
「人不轻狂枉少年。Miss浅江,那已经是她高中之前的过去了,人总会改变。没听过脱胎换骨、浪子回头这类比喻吗。」霍吉校长还穿着和服,小啜一口热茶;注意到某女的那杯里头还残留着些杯底。「更何况,那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周遭环境导致的。如果没有充足的动机,她也不会任意动手。Miss黑河的本性并不坏。三船夫妻和岩井夫妻都能证实这点不是吗?否则,她就不会顺从老夫的要求,网球部的远山君也不会这么喜欢她了。」
「不管有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原因,私自动用暴力就是错的。」浅江秘书继续叹气。「那两对夫妻就罢了,远山君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并不能当作评断标准吧。」对方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幸好,这次她单独和网球部校队在部室里过一夜的事情并没什么人知道。希望,往后不要再出别的事才好……」
×
其实不经旁人提点她自己也明白得很。只不过,当她心里已稍稍萌发出想接纳他们、以及被接纳之念头的幼芽时,又必须被硬生生摘掉,那种滋味果然不是很痛快好受。
走在长廊的途中,有几名认识她的学生向她打招呼。「黑河老师,这些天没看见妳,是请假了吗?妳的脸还好吧?」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被主动注意到了,该有的礼节就不能不表现。黑河微微点头当作回应,却没多言。她仅记着「多说多错」这不变真里。况且,除了试图摸清她底细的网球部校队队员以外,其余师生通常只有某些性情大剌剌又反应迟钝、外加神经慢好几拍的单纯角色才会主动接近她。除非必要或真有所求,否则大部分都仍然避之唯恐不及。
「好不容易等到年轻的保健室姐姐、长相也不差,结果却是成天穿着乌漆抹黑的运动服、那么难以亲近又不好相处的个性啊——本来还在期待能来个『圣母玛利亚』,能温柔地呵护我们、在耳边轻声细语,像电视剧或漫画一样发展出师生间的『微妙』关系说。可是,看这样子到毕业前大概都无法——」
某次,当她步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巧听见有几名路过的男学生以轻挑惋惜的口吻高谈阔论。当时她只是将冷漠的眼神轻轻一扫,额头表面迅速鼓胀出数条青筋,还没怒斥「想作梦的话等睡觉时再梦个过瘾!」等等,对方便吓得立刻猛喊「非常对不起!」、接着火速落荒而逃。
让大家失望了真是抱歉吶——本人不是什么见鬼的倾国倾城外加沉鱼落雁的大美女;想要圣母玛利亚还是天使那种东西的去圣经或天主教教堂里找找吧。黑河心里不知是鄙夷亦或同感遗憾地想着。而后把头一甩,潇洒地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去。
打从进到四天宝寺中学后,向来她都是抱着这种可有可无、消极不振作的心情对待任何一件人事物;无论是对自己、或对他人,只管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行。即使原地踏步也无所谓。她自己甘愿裹足停滞或甚至走回头路,没人有办法逼迫她。最多,就是赏以没辙又头痛的目光注视罢了。没人敢主动招惹,她也不会、不曾任意伤害过什么人。
「只要顾好自己就成了。」向来黑河守总是这么告诉自己;以及可能多管闲事的谁。
然而,她想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表情凛然僵硬,双眼阒黑无神得连自己都感到讶异,不含半丝光采。眼波停止流动的程度更甚于死水。
没想到,心情竟然会低落到这种地步。心跳和脉搏都彷佛瞬间减弱了许多鼓动的力量;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正逐渐缓慢下来。脑内的思绪开始浑沌成一团。难以言喻的郁闷犹如一股股的黑雾,从体内深处弥漫升起,一点一滴侵占并且堵塞住心口。然后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屏住气息。
心理影响生理,生理影响心理,这是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的相关性原理——或许有点夸张了。不过现下她的确真真切切品尝到这种现象所带来的滋味。
完全、一点都不好过。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被什么东西动摇自己的心智。这应该是连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发生的状况才对。就算没被特别交代,她也清楚自己必须和旁人划清界线。为了降低可能会演变成的某些不必要麻烦的机率;为了不想在什么人的眼里或反应中捕捉到对自己抱持着的恐惧。
单以右掌为瓢、一次只能掬起几把少许清水,小心地避开贴布、沾湿其它的肌肤部分,试图洗去她自认相当显现于外在的不甘和怨气。拴住水龙头的右手微微施力。直到手下的金属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绝对不能被察觉,那些小鬼的探测神经也是莫名其妙的敏锐。假如她稍稍露出点异于平常的马脚,说不准不小心就会被留意到。
黑河还没接近保健室,隔着段距离便能感受到从里头传出的阵阵声息。
那是许多人……几名青少年聚集在一起的气息。总数九个。
她叹了口气,站在门前,伸出戴有黑色断指手套的右手推开拉门。
几道突如其来的「劈啪!」声连续响过后,紧接着是自天而降的无数条彩带飘落进视野。顿时间她还当作是哪个没常识的白痴在保健室这种必须维持清洁的空间里施放爆竹之类的危险物品、本打算破口大骂。黑河不太想承认自己被吓着,只能右手抓着门板,表情肃穆地伫立在原地,脸面黑掉一半。一条粉色彩带轻飘飘地降落在她头上,从前额垂挂下来。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慢条斯理捏开横亘过视线的彩带,嘴角绷得死紧。
「早啊!黑河!欢迎归来!」、「早上好,黑河老师。」
「小守守——妳终于回到我们的队伍中了!人家好想念妳啊——」、「阿守——我好想妳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