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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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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

大火。

贺家庄的红炎将深沉的夜色燃烧。

那颜色美得令人心悸。

远处的山林里,陡峭的悬崖顶上,是黑衣的少年。

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容颜正好的时候,如今俊逸非凡的面容之上,却尽是血污与黑烟熏过的痕迹,狼狈不堪。

那些刀剑相互交击的碰撞声,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叫出了口以及未能叫出口的惨叫,贼人猖狂嚣张的笑声,至亲之人无助绝望的呼喊。

这种种不曾亲眼所见的画面,亲耳所闻的声音,却在少年的眼底耳中,翻腾不息。

亲人们死去时候面容上残留的,是可怖的不甘与怨恨,是不明与惊愕。

贺文君是贺庄主和其夫人唯一的孩子,贺家庄谈不上多么显赫,但亦是当地说得上话的人家。庄主的独女,怎生也算得小家碧玉。只可惜天意不厚,文君甫一出生,便是疾病缠身。大夫看过了无数,总是不见好,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为了此缘由,贺夫人在背地里流了不知多少眼泪,求了多少神佛。只愿神明堪怜,能将那些因缘孽障都算在自己,莫要报在文君身上。

幼年时候,有一回文君一病不起,数种症状并发,重金请来的大夫都摇了头叹气,直说教贺庄主同贺夫人节哀,操办后事了。

且还劝言说,二人年岁尚且算不得很大,倘若保养得当,再要一胎也未尝不可。

他记得自己当时气得把那个大夫轰了出去。

满街的人都聚拢来看,那个有名的大夫恼恨得不轻,只指着自己连声道,“好,好,好!好一个小子!我连尚桥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遭到这样的侮辱!”

围观人众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教他满头的热气都散作了冰凉。

文君还需要这人给她看病,他这样惹恼了这大夫,往后文君可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肩上却多了一个力道。

熟悉的,温暖的,带着从不动摇的坚定和仁厚的,属于贺庄主的手掌。

“师父……”他抬头看贺庄主,眼眶都红了。

贺庄主略略颔首,转眼瞧着那还跌坐在贺家庄门口的石板路上的连尚桥连大夫,沉声道,“吾教徒不周,但连大夫仁心,必定不会同一个孩子计较。只是……这贺家庄往后,是再也请不起连大夫了。”

言毕,一向宽厚待人的贺庄主,竟然随手就将连大夫的药箱直直的朝着连大夫的方向扔了出去。

木质红漆的药箱摔在地上打开来,里面瓶瓶罐罐都滚出来,药丸撒了一地。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

“你——!”连尚桥这回才真正是怒极,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将一张脸涨了个通红。

围观的都是同条街上多年的邻居,对贺庄主的为人都很是知晓的。

倘若不是气急了,以此人宽厚的心性,绝然做不出这等公然伤人脸面的行径。

他为人向来都是纯良,不会咄咄逼人,但也不是一味容忍之徒。

于是围观的人瞧着连尚桥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连尚桥自然不去理会这些,汹涌的怒气和被羞辱的愤恨,已然使得这人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

“进庄吧。”

贺庄主不欲多说,亦不愿同邻里们解释些许。

独女被大夫下了这样的言论,究竟还有多少活头,他其实再明了不过。

只是……

谁又能真的断然接受?

他随着师父入了庄,回去房内看文君。

他记得自己趴在文君的床头,一遍一遍的同文君说话。

“文君,外面的海棠都开了。师兄想带你去看。”

“肉包子又白又胖,可好吃了。等你好了,师兄就给你吃。”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懂生死人常这回事。

只是隐隐的觉得,倘若文君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从来沉稳的他也慌了,试图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去换取文君的好转。

见得此状,贺庄主心中甚是安慰。

当年从街边将这个流落的孩子捡了回来,到底还是没有错。

只是欣慰过后,却是越发深的痛苦。

他的女儿,他的文君……

连尚桥离去之后的第五日,贺家庄门前来了一名神秘人。

关于此人的状况,不知为何,并无任何描述得以传入江湖。

似乎不止贺家庄上下闭口不提,就连整条街上也无人可以对这神秘之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约而同的保守秘密。又或者是此人,真有些不可为常人所知的隐秘之处也说不一定。

他也不甚记得了。

只是记得那神秘人入了庄,同贺庄主说了两三句,便去看文君了。

贺庄主其实并不相信这忽然出现的神秘人。

不过是文君状况越发的严重,那连尚桥所言的后事越发的接近了,不得已之下的一个决定而已。连尚桥的医术,实在是有目共睹,口耳相传的好。

病急乱投医。

绝望之下唯一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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