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家的小公子是个精分,连带着西街的顾家和东街的楚家某种意义上不共戴天。
这事儿说起来倒是话长。
顾小公子当年也算是京城一霸,打遍京城无敌手,每天上门告状的不计其数,算是京城一大特色景观,东街的楚家书香门第,养出的公子温文尔雅,养出的姑娘个个温柔贤惠,说话和和气气,乃是京城求娶大户,偏生到了楚老爹这一代出了个异数,这异数就是楚菡烟。
楚菡烟是典型的楚家姑娘,看外貌,自幼就是个美人胚子,大眼睛水灵灵地一转,便能收到京城各家长辈的馈赠,看礼仪风度,和她阿娘一脉相传,走路时恨不得每一步迈出的长度都是一样的,待人接物是一丁点的错处都寻不出来,本来也就是这样了,谁知道在楚菡烟八岁的当口,京城里来了个算命的瞎子。
这瞎子长相清奇,往好了说是根骨不凡,不与常人同流合污,楚菡烟见他第一眼就再不肯看第二眼,晚上还翻来覆去地做了几天噩梦,算命瞎子挨家挨户地走,有些人家见他长相,便不肯让他进门,让下人拿些东西打发了也就完事,偏偏当时皇帝在京城范围内搞了个□□运动,有些人家为了响应号召,是万不肯失了大家风范的,这些人家里,就有楚家和顾家。
楚家多姑娘,于是就安置了一扇大大的屏风,屏风中间开了个小洞,刚够伸出一只手,丫鬟在手上铺一层绢帕,那瞎子就意思意思在上面按几下,再说几句吉祥话,走个过场,拿了米粮等物,就此别过,不巧,到了楚菡烟这,瞎子不说话了,也亏得楚菡烟年纪小,瞎子多摸几下不算失礼,这瞎子对楚菡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楚老爹恨不得把他一棍子打出去。
那瞎子说:“这位姑娘命途多舛,不妨跟了老道,就此出家去也,也好保一生平安,无死生之忧。”
这句话一说出来,楚菡烟她娘,她姐姐呜咽一声,直接就晕过去了,老太太一迭声地叫医生,并吩咐儿子打死算完,这打死肯定是不行的,楚老爹让门口站的小书童把这瞎子从府里拖出去,眼不见心不静,反倒是楚菡烟拿那帕子蒙了脸,走出来把人拦下了。
“我听话本里说,凡是得了这批语的,无论男女老幼,日后必有一番成就,可这人生于世上本就是要死的,死得早或晚便没什么区别,用什么方式死便更没有什么区别,人活一世,若是细水长流,未免少了许多乐趣,若是波澜壮阔,也未免太过疲累,所以,命途多舛、有起有伏也就刚刚好,至于一生平安,谁一生能够永无灾难?”
瞎子其时正被拖到二门口,死活抱着门槛不撒手,听了楚菡烟的话,陡然生力,将拖着他的小书童推开,站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小姑娘倒是好见识,只是你如今尚且年幼,哪里知道这人世间的许多故事,哪里又知道这人世间的许多苦楚,你如今也不过上下牙一碰,便说你不怕生死,不怕灾难,可真到了那一日,你焉能做到随心而行?小小年纪,大话空话倒是说得有一套。”
楚菡烟也没有生气,她依旧保持脸上顶个帕子的糟心造型,坦荡荡地说:“若是人人听了你这批语,都随你出了家,无人敢与自己的命搏一搏,那这古往今来的大将军岂不都成了笑话?若是人人都顾及了自己的命,哪又有何人为国家效力?”
须知这大陈国自打武皇帝开国,文皇帝一统九州,到现任昭皇帝不过一百年有余,正是国富民强,万国来朝的繁华时代,百姓信仰繁多,皇帝又开明,至今还未有国教诞生,是故这大陈国内的各教派正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希望得到皇室青睐,就此繁荣昌盛,自武皇帝始,逐渐开始流行起批命一说,有趣的是,至今为止,共出过六位大将军,每位大将军当年批命时都得到了个‘命途多舛,不如出家’的八字批语,结果到了后来,通通被事实打脸,此事也变成了流传京城多年的一个笑话。
只是,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把好运气全留给了这些为国家和百姓流过血的将军,把那些杀戮带来的仇恨全部赋予了女子,这百余年来,得到这样批语的还有三位女子,一位是武帝萧皇后,这位皇后出身清河萧家,乃是四大世家之一,为人和善,性子大气爽朗,长相也是优美不凡,深得武皇帝敬爱,可惜她早年随武帝奔波征战,坏了身子,后来难产生下文皇帝后,血崩而亡,皇后死后,这道批语才流传出来。
这第二位女子是文皇帝的六妹,于八岁时得了这么个批语,气得文皇帝当时就要杀了那算命的道士,后来,杀是没杀成,但道教却是渐渐衰落了,那六公主被文皇帝捧在手心里养大,就跟文皇帝的命根子没两样,后来,文帝十五年,西域进犯,由于当时国内各种奇怪的事情频发,西域战事吃紧,最后,以这位六公主和亲算作结束,这位公主也是红颜薄命,没几年,便身殒异乡。
第三位则是文帝时镇国大将军刘祺的夫人顾氏,母家正是西街的那个顾家,婚前祈愿时被批了这个坑人的命,过门后,夫妻最初还算恩爱,后来因为顾氏一直无后,刘祺便纳了三房小妾,谁想到,纳妾当晚,顾氏便被诊出有了身孕,这也算是一件尴尬事,之后,家宅内斗,顾氏胎死腹中,提剑愤然杀了那三个小妾,这桩家事惊动了帝后,帝后命刘祺夫妇觐见,谁也没想到,顾氏冷冷旁观丈夫哭诉,扇了刘祺一耳光后,触柱身亡,听说当时的血让当值的小太监擦了三天也没能擦拭干净,至今还有血渍在长阳宫的砖缝里,文帝感念顾氏之殇,不仅身后追谥,还特意命人把那几块砖保留下来,至于给谁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此,凡是男儿得了这批语,不仅不担心,还愿意大摆酒桌,恭喜自己日后前途无量,若是女子得了这批命,基本上都能过上好日子,嗯,反正日后都不得好死,生前家中也没必要再苛责一二。
楚菡烟自幼喜好读书,楚老爹也不说什么,命人天南海北地搜罗书回来,那书中千奇百怪的事多得很,楚菡烟看过关于这批语的故事便不下十几种,起初,她也心有忐忑,到后来,已经是平常心了,她的想法简单到了极点,不外乎就是长大了嫁人,嫁得好就好,嫁得不好就和离回娘家,反正一辈子出不了京城这方寸之地,就算是得了这种批语,就算真的命途多舛,又能舛到哪里去?
瞎子并不与她多争辩,打理好自己后,只说时间能证明一切,之后,拂袖而去,去别家打秋风是也。
这来的医生几针下去,戳醒的不只是楚菡烟她娘和她姐姐,还有楚老爹那一腔热血,瞧着家中无恙,楚老爹换了官袍,进宫去向皇帝讨一道圣旨,一道能保她女儿的圣旨。
楚菡烟坐在她娘的床头,一脸苦闷,她娘抓着她的手,泪如雨下,分分钟给人一种她亲闺女要命不久矣的感觉,楚菡烟感觉自己现在就想去死一死。
再说这瞎子出了楚家的门,深觉在东街自己可能是混不下去了,于是跟街角赶驴的大爷以一角银子租了那驴一个时辰,坐在驴身上溜溜达达奔往西街,他走了一圈,十分慧眼地挑中了最富贵的顾家。
顾家这时还没得到东街传来的信,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瞎子是个怎样不靠谱的玩意儿,很有礼节地接待了人家。
顾家汉子多,女儿少,是故一群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忌讳不忌讳,一群半大的孩子看热闹似的围了那瞎子一圈,那瞎子又一个一个摸了摸手,吉祥话又重复了一遍,直到摸到顾砚寒,顾砚寒那时还是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平生最讨厌的有两件,一是这些神神叨叨的道士什么的,所有有信仰的在他这都算是个屁,当然,他亲娘就是个忠诚的佛教徒,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不敢在她娘面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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